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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顫抖幾下,剛拼命壓下去的煩亂情緒再次翻卷而上。再也支撐不住,正雨頹然蹲到地上,雙手抱頭。手機滑落到腳邊,滴溜溜的打轉。
誰來告訴我,我是徐正雨?
這一切不是我偷來的!
這個時候,這個地點,他突然就特別特別希望能有個人來安慰安慰自己,特別特別希望能找個人說說話。可是在聽到別人的聲音的瞬間,卻又因為不習慣依賴而無法開口。
渴望溫暖,而又害怕靠近。
習慣了付出,竟也無法接受了嗎?
“正雨,正雨!”聽筒中傳來砰的一聲,似乎是手機落地的聲音,然後便無論自己再怎樣喊也沒了回音,菲拉南特的心臟猛地揪緊,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湧上心頭。
“該死的!”菲拉南特破天荒的爆了粗口,一把抓起外套竄了出去。
簡直像是在搏命,菲拉南特一路狂飆,所有的紅燈都像是失去了功能,被他無視,所到之處帶著一連串的喇叭聲和司機們的叫罵蔓延開來。
猛踩剎車,車子尚未停穩菲拉南特就從裡面跳了出來,三步並兩步的奔到畫室門前,破門而入。
“正雨!”
幾秒鐘之後,逐漸適應了室內光線的菲拉南特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辦法忘記這個場景了:
身處彪形大漢遍地走的歐洲,東方人特有的纖細骨架使本就瘦削的正雨看上去偶爾會有種弱不禁風的感覺,此刻的他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光著腳,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頭深深的埋下去,頸骨和脊柱都微微凸起,沿著襯衫一路向下,整個人都被深深地蕭索和頹敗籠罩。
一種獨特的,黑暗的美感。
一時間,菲拉南特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步步上前,菲拉南特慢慢來到正雨身前,一點點彎下身去,伸手撫上他的脊背,“正雨?”
下一刻菲拉南特就愣住了,正雨在,發抖?
那個總是肆意張揚的正雨,竟然在發抖?
再也無法克制心中的疼惜,菲拉南特將他緊緊地摟在懷裡,不住的在他耳邊低聲道,“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
前生最後的場面一次又一次的在腦海中惡意盤旋:飛馳失控的車子,瞬間逼近的山崖,轟然爆炸的火花,以及,伴隨著骨骼碎裂聲音響起來的,刻骨的疼痛
誰?誰在說話?這樣的溫度,我可以擁有嗎?
抬起被冷汗打濕的臉,模糊的視線中,正雨好像看到了一張擔憂的面孔,慘白的唇顫抖許久,終於艱難的吐出來幾個字。
“菲拉,南特?”
然後便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第23章
等到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刺眼的純白,再就是縈繞鼻端的淡淡消毒水味。
這是,醫院?
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手臂完全沒有力氣,剛撐起來一點就再次跌回去,隨即而來的暈眩感讓他忍不住輕聲呻、吟起來“唔!”
“別動!”菲拉南特的聲音與正雨倒下的動作幾乎同時發生,他迅速伸出手,在正雨的脊背碰觸到床鋪的前一秒堪堪將人接住。
“菲拉南特?”全身無力的正雨只能任由對方把自己重新掰回去放好,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厲害,喉嚨也疼得要命,火燒火燎的。也不知是疼麻木了還是怎的,此時的胃部已經完全沒了感覺。
菲拉南特的臉漆黑一片,聞言只是冷哼一聲,按下了床頭的呼叫器,對著隨後進來的護士道,“換藥。”
年輕的女護士似乎也被他渾身上下源源不斷發散出來的涼意唬住了,眼睛都不敢往這邊看,飛快的幫著正雨重新換了一瓶藥水之後又調整了點滴落下來的速度,然後就嗖的跑了出去。
這會兒正雨的腦子裡就跟煮開了一鍋粥一樣,翻江倒海的,什麼都不記得了,不過他的智商還在,光看菲拉南特這個表情也可以推測出,應該是發生了某些讓他不是很愉快的事情,而且事情的起因也很可能與自己有關。
“那個,菲拉南特?”眼看著菲拉南特幫自己重新掖好被角之後就要往外走,正雨也急了,一咬牙直起身體,揪住了他的衣袖,“菲拉南特,咳咳!”
“躺回去!”菲拉南特果然出聲,不過身上的黑氣似乎更重了些。
正雨艱難地扯扯嘴角,露出個與笑根本沒辦法搭界的表情,聽話的躺回去。他也確實是沒力氣了,剛才那一下已經是情急之下的超常發揮,不過手指還是牢牢地勾著菲拉南特的衣角,“你別走,我怎麼到這兒來了?”
菲拉南特狠狠地看他一眼,“想知道?”
正雨點頭。
菲拉南特拿過桌上的一張單子,面無表情的念道,“持續性的低燒,低血壓,哦,瞧啊,胃潰瘍,棒極了,醫生說只要你再堅持一下胃出血絕對不是夢想,哦,還有,應該是壓力過大導致的神經性痙攣。”
波瀾不驚的聲音中毫無障礙的流露出主人不可抑制的怒氣,伴隨著慢慢回歸的記憶,正雨聽一句就縮一下脖子,最後整個人已經快要鑽進被子裡去了。
全部念完之後,菲拉南特板著一張面癱臉將紙片丟開,冷冷的俯視著正雨,“另外,我很有興趣推薦你去推特亞提洛那裡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