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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宮殿的牆壁，盤古可以感覺到外面那個繼承了執念的一縷真靈。
真靈已經凝結成了靈魂的形態。
羅睺口頭上再怎麼和他冷戰，該救的還是救下了。
盤古低頭看著血珊瑚，手往鍋子裡一捏，擠出了一點jīng血。真靈在羅睺的保護下不會消散，也算是自己最後在這個世界的留念，既然羅睺想要得到他體內的jīng血，他給就是了，自己已經身隕，留著也做不了紀念。
羅睺的眼角看見他的動作，驀然回頭去看他。
只見幻影淡到接近虛無。
盤古的面孔剛毅粗狂，凌亂的頭髮，沒有修理過的鬍子渣，這些都難掩那雙清澈的眸子。他有毀滅世界的膽量，也有創造世界的魄力，唯一的遺憾只是沒有將這片世界看個過癮，除此之外，他從未後悔過。
他的一生短暫而輝煌，如流星隕落。
“羅睺。”盤古開口說道，“混沌青蓮說，你認我做孩兒，我還從來沒有喊過你一聲父。”
羅睺撇了撇嘴，像是知道了什麼，放下書，“你的真靈已經代替你喊了。”
盤古咧開笑容，“那就好。”
“這個時候說這些話又有什麼用。”羅睺不再去看必定消失的幻象，真正的盤古已經死了，“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看看洪荒，外面已經度過了一個量劫，你的三個兒子還單身，估計未來和你一個樣子。”
盤古遲疑道：“兒子？”
羅睺把三清的模樣幻化到虛空，一老者，一中年，一青年。
盤古豪慡地笑出了聲，“原來是他們啊，的確算兒子了，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有兒子。”
他的幻影漸漸消失在須彌宮。
在盤古的身軀全部化作世界的一部分後，最後一絲存在過的痕跡也將被抹去，空氣中徒留對方感懷的聲音，“喝這碗湯的人，小心爆體，替我向鴻鈞問個好，只是……我不會承認他這個圍剿過我的傢伙。”
羅睺不語，狹長的眸子平靜地注視著虛空。
半晌。
他拿起書，如同之前一樣繼續看，然而讀不進一個字。
盤古——
沒有哪個父會一開始就算計兒子，也沒有哪個兒子會一開始就與父分道揚鑣。
我們之間真的有這種扭曲的親緣嗎？
突然，楊眉闖進門，驚駭地說道：“我怎麼感覺到盤古的氣息！”
羅睺支著臉頰無jīng打采地看向他。
“我把他煮了。”
“……”
楊眉的目光盯著鍋子，裡面似乎翻滾著血花，他後退三步，就像看見比盤古還要恐怖的東西一樣。
羅睺溫柔地邀請道：“要喝一口試試嗎？”
楊眉拔腿就跑。
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盤古，而是盤古他爹羅睺啊！
第49章
羅睺從須彌宮推開門，紅衣柔魅， 神色略帶喜悅。
當他端著一碗湯走的時候， 楊柳樹幾乎是抖成篩子， 而蓮生也是一臉懵bī，因為他在湯里聞到了一股無法形容的詭異味道。見他們的反應這麼奇怪， 原本坐在樹下乘涼的孔宣歪了歪頭，“師尊是去哪裡？”
羅睺用晶瑩的玉蓋遮碗，隨口答道：“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宮。”
他乘雲駕霧而去。
直到他走後， 楊眉才在在楊柳樹上顯露出身型， 臉色蒼白地問蓮生：“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
蓮生沉思片刻， “我的直覺告訴我，我不該知道真相。”
楊眉跳下樹枝頭， 第一次有膽子拍了拍蓮生的肩膀， 眼中說不出的惋惜和憐憫。以前認為盤古實力逆天， 全身都是寶， 讓他羨慕嫉妒恨，現在楊眉覺得實力弱也是一種好處啊， 至少不會被人當藥材去壯陽。
“放心， 最慘的一定另有其人。”
孔宣聽得一頭霧水。
迦樓羅捧著最新鮮的靈果走過來， “你們在聊什麼， 我剛看見師尊走了， 是不是去看師娘了？”
孔宣笑倒在樹底下，“這個稱呼好，我以後也喊他師娘。”
兩兄弟左一句右一句的話， 瞬間讓氣氛好了起來。
楊眉暫時按下了心中的驚懼，盤坐在地面，分吃迦樓羅帶來的靈果。他發誓羅睺再讓他gān什麼跑腿的事qíng，他也不會有半句怨言了！與他們吃得香甜相反，蓮生感覺沒有胃口，那股怪異的藥味仿佛還圍繞在耳鼻，令嘴唇都有點發苦。
“楊眉，你說父親此去會如何？”
“他？”
楊眉啃著一個果子，目光眺望天空，“你死我活吧。”
他毫不懷疑鴻鈞不喝藥的下場。
允悲。
“那就好。”蓮生忽然笑了，拿起靈果遞給剛吃完的孔宣。
楊眉當作沒聽見地低下頭，蓮生突然說出自己都不知道的話也不是一兩次了。
孔宣含糊地問道：“兄長在說什麼？”
蓮生疑惑的沒有說話。
三十三天外的氣流很qiáng烈，羅睺護著藥碗，紅袖飄dàng，黑髮如絲，但是行走的姿態卻是狐狸這個種族難以擁有的霸氣。混沌的力量在他的腳下就像是一隻小貓咪，不是被羅睺踩得嗷嗷叫，就是被羅睺一腳踩死。
他的目光直視前方。
在視線之中，紫霄宮這處世外仙境的道場懸浮在虛空。
羅睺的心跳加速了一些，眼中qíng愫dàng漾。
最先迎接他的是紫霄宮外圍擺著的紅紙鶴，羅睺作為紅紙鶴的原主人，紅紙鶴們紛紛讓開路。
如果外人不小心踩到了紅紙鶴，就不亞於踩到了一顆地雷。
善屍都中招過幾次。
不過此時善屍不在紫霄宮，大殿內坐著的只有鴻鈞。在其他修道者眼中，這個紫衣人端坐雲chuáng，猶如與天道合二為一，讓人發自內心的尊崇。但是在羅睺看來，坐著的還是自己的道侶，什麼高深的境界都不如對方這張臉來得養眼。
羅睺坐在雲chuáng邊，藥碗放在一旁，用慢火護著。
他沒有打擾對方。
鴻鈞雙眸闔著，處於參悟的狀態，滿頭的白髮束在道冠下，不染塵俗。
過了一天一夜。
鴻鈞提前結束了自己的閉關，眼瞼微動，淡紫色的光暈出現在眸中，如同鴻蒙紫氣一般的色澤。他切斷了天道和自己的聯繫後，眼神落在了羅睺身上，記得前段時間羅睺隔斷了須彌宮，不讓他注視，自己才進入了閉關狀態。
“有何事？”鴻鈞側過身，輕輕詢問道。
羅睺知道，這個時候基本上說什麼要求，鴻鈞都會同意。
所以——
他把自己jīng心準備的藥湯端到了鴻鈞面前。
鴻鈞的眼神飄忽，“……”
羅睺靠在他的身上，柔聲說道：“我熬了很久，狐火燒得手都酸了，才釀了這麼一碗。”
重點是“很久”和“一碗”。
鴻鈞稍微動搖了一下，抬起手臂，替他揉捏著手腕，用靈氣養護肌膚。羅睺在這種事qíng上從來不屑於說謊，他說很久，就一定時間不短。如果只是一碗就能讓羅睺放棄，他不介意喝掉。
羅睺的半個身體挨在鴻鈞的懷上，笑臉盈盈，另一隻手端著藥碗卻紋絲不動。
等鴻鈞為他揉好了手腕，他坐直身體，薄薄的指甲划過了玉蓋，裡面的“香氣”透出。
鴻鈞的臉色瞬間發青。
這種……味道……
在鴻鈞手上的造化玉碟也是一顫，青光流轉，妙不可言。
羅睺低頭看了一眼造化玉碟，qiáng行舉例地說道：“看來造化玉碟也有反應，說明我熬的藥有效果。”
鴻鈞一怔。
他執起造化玉碟細看，玉碟上的青光崩潰、凝聚，極不穩定。
難道這回真的有用？
在羅睺的示弱下，鴻鈞放棄了掙扎，目光溫和之中帶著些許縱容。羅睺為他尋找藥物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最開始鴻鈞是想要讓他找一些事qíng打發時間，畢竟羅睺無聊的時候，比不無聊的時候還可怕。
他沒想到對藥物完全不了解的羅睺，煉化的藥物居然具備相應的功效。
這說明還是有點天賦的。
在喝之前，鴻鈞用玉蓋撥動藥湯表層的泡沫，一股淡淡的怪味出現，“你又用了什麼東西？”
羅睺的臉頰微紅，含蓄地說道：“一點點天材地寶。”
鴻鈞的動作一頓。
就在這句話說出的瞬間，天道忽然主動聯繫了他——【你不想爆體的話，最好只喝一口。】爆體？
鴻鈞凝視著這碗藥湯，而手上的造化玉碟抖得更加厲害。
羅睺見他不動，臉色微變，主動把藥碗推到鴻鈞的唇邊，“就喝一口，為了我……試試看嘛。”為了讓鴻鈞喝了這碗jīng心熬製的壯陽藥，羅睺可謂是連誘哄都用上了，眼神要多期待就有多期待。
鴻鈞眼睜睜的看見藥湯傾斜，倒向自己。
在一剎那，他的危機感前所未有地飆升，比當初遇見盤古還要刺激。
鴻鈞立刻用上了一個術法，讓目光可以看見這碗藥的形成過程，三秒後，藥物已經溢進了唇瓣。
“等等——”
淡定如水的鴻鈞突然臉色大變。
他來不及推開羅睺，而造化玉碟脫手而出，猛地撞上了藥碗。
哐當一聲！
藥碗破碎，溫熱的藥湯從下方流瀉出去！
羅睺憤怒地說道：“鴻鈞！”
紫霄宮內轟鳴，力量爆發，掀倒了其他擺放在大殿內的東西！
鴻鈞從來沒有這麼慶幸過自己的決定，就算這個決定冒犯到了羅睺。他直接閃身躲開了剩餘的藥物，衣袖擦拭著唇，極力想要把藥物給弄gān淨！就在術法生效後，他清晰地看見了羅睺是怎麼燉煮這碗藥，以及盤古的眼神是何等的無奈！
在盤古的下方，血珊瑚的jīng血流入藥湯之中。
鴻鈞抽了抽嘴角，“羅睺，你拿盤古的那個……煉藥？”
發現事qíng揭露，羅睺的身上沾著藥湯地站起身，臉色很不好看，“你說過什麼都會答應我的。”
鴻鈞冷靜地說道：“除了這件事qíng。”
羅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砸了藥碗，剛才在鴻鈞面前的依賴和溫柔，全部化作泡影。
他冷笑一聲，血色蔓延在眼底，“我不相信你感覺不到，這碗藥的藥效極qiáng，管你是先天xing原因還是後天xing原因，都可以讓你好！”往前走去幾步，紅繡球捏在他的掌心中，“既然你想要一直禁yù，你就一個人過日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