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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正在小訓練場上奔跑。從五歲起,只要人在木葉,每天早上的刀術練習就是卡卡西雷打不動的功課。他比朔茂起的還早,兩人都在家時,只要朔茂一拉開窗簾,准能看見兒子在下面揮汗如雨,小時候是對戰簡易假人,長大了就和自己的影分身對戰,銀髮和刀刃在朝陽下閃耀著粼粼光彩。
卡卡西正坐在角落裡的池塘邊。父子倆都愛吃魚,常常去木葉外圍的小河裡垂釣,有時候收穫頗豐,戰利品送了一圈還有剩餘,就養在這處池塘里。卡卡西的童年時代接連趕上兩次忍界大戰,身為木葉主要戰力的朔茂長期不在家,他便很早就學會了獨立生活。那時朔茂每次從前線短暫撤退,帶著一身傷痛疲憊踏上返鄉之路,支撐著他日夜兼程的最大動力就是家裡留著的一盞燈,桌上熱騰騰的魚,還有兒子燦爛的笑臉。
但現在這一切都不再有了。朔茂看著這片景色,只覺得那樹,那池塘,那訓練場,也隨著卡卡西的離去而枯萎,乾涸,荒廢,一同死去了。他坐在這兒,眼中心底一片淒涼;但他更不敢進屋去,老宅里有更多亡靈的影子在遊蕩,昨晚看的書還扣在桌上,洗的衣服還晾在陽台,沒來得及做的秋刀魚還剩了兩條在冰箱裡。他看著那些東西,常常一晃神,便仿佛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去,把一切都歸攏得整整齊齊。
這份物是人非的感覺幾乎逼得他要發瘋。朔茂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他做了幾十年的忍者了,早該明白這一行中能壽終正寢者十不存一,也早已做好了父子倆隨時為村子奉獻生命的覺悟。但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這樣突然,他的兒子竟走在了他前面。
木葉白牙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將臉埋進雙手。
周圍一片死寂。
「呃……朔茂前輩,抱歉。因為叫門很久都沒有人答應……事情緊急,我就擅自進來了。」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年輕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是卡卡西的同期,叫什麼來著,不知火玄間?
他好像最近被選中做了水門的護衛……
悲傷頹廢霎時間一掃而空,朔茂猛地抬頭,站起身來。「是四代目找我?難道……已經有曉的消息了?」
玄間被他眼中亮起的駭人冷光嚇得退了一步,忙說:「是火影大人找您,不過不是為了曉的事。是帶土,他快回來了。」
「……是這樣啊。」原以為這麼快便已經有了給兒子報仇的機會,朔茂有些失望,但也點了點頭,「他平安歸來就好。」
「而且他還帶來了一些消息。」玄間又補充道,「其中一個就是……卡卡西很可能還活著。」
幾天來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的父親驚詫地瞪大了雙眼。半晌回神,他顧不上矜持,一把上前按住年輕特上的肩膀:「是真的嗎,玄間君?他是怎麼知道的?」
「詳細的情況好像有些複雜,四代目也沒有對我全部說明。而且,帶土帶回來的消息似乎也不只是這一件事。」玄間回答。
「總之四代目請您下午三點的時候前往火影塔,並且……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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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土。」卡卡西嘆了口氣,「我們眼看就快到木葉了。你還要跟我賭氣多久?」
「哼。」黑髮的宇智波撇過頭去,用後腦勺衝著他。
「關於這隻左眼,還有我那邊的世界的事情,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水門老師和琳肯定也要問起同樣的事。」卡卡西無奈地說,「與其見到他們後再費一番口舌,不如我到時候一齊向你們所有人解釋清楚,豈不是更好?」
帶土乜斜他一眼。反正也都是些編好的故事吧?我們趕路的這幾天,足夠你精心編出一套沒有漏洞的假履歷了。
這幾句話在嘴邊轉了轉,他到底沒說出來,又咽了下去。
其實帶土這一路上倒也不是真的在和卡卡西賭氣。他一直在觀察著他的旅伴;這個轉生者比帶土認識的那個卡卡西更成熟,更圓滑,更讓人猜不透心思。他對自己的經歷諱莫如深,說話滴水不漏,每次只要帶土一試著探詢他的過去,話題到了最後總會被他不留痕跡地岔開,轉到別處去;他甚至反過來從帶土嘴裡套出了不少消息。一來二去,帶土也警惕起來,索性假裝賭氣,不與卡卡西過多交談,只在暗中留心對方的一舉一動。
漸漸地,帶土發現,卡卡西在獨自一人安靜的時候,似乎反倒更能顯示出相對真實的一面——比如說,隨著他們離木葉越來越近,卡卡西的焦慮也越發明顯。他其實隱藏得很好,這個身經百戰的忍者嚴格管理著自己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細微的表情和動作都被他所牢牢控制,但那依舊逃不過帶土的眼睛。
不論來自哪一個世界,不論是生是死,他畢竟還是旗木卡卡西。而論及這世上最了解卡卡西的人,帶土覺得,自己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和朔茂爭個高下。
至於卡卡西在憂慮著什麼,幾天接觸下來,帶土已隱隱有了自己的判斷。接下來就只需要驗證了。
兩人沿著通向村子的道路前行。卡卡西披著帶土的斗篷,兜帽低低拉下來擋住臉,以免讓人看出自己是穢土之身。漸漸地,巨大的雙扇木門從地平線的盡頭緩緩升起,圍牆向兩邊延展開去,仿佛無窮無盡;木葉就在前方不遠處了。
「嗚哇……」憑藉著極佳的視力,帶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邊的一個小小身影,不由得咧開嘴,露出一副苦相。「糟糕,是琳……她得找我算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