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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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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按響的緊急呼叫鈴打破了醫院的寂靜。十分鐘內,綱手、水門、玖辛奈、琳和帶土陸續趕到,團團圍在朔茂床前。
「不管怎麼說,命保住了就是最好的消息,其他事情都可以慢慢再說。」經過一番細緻的檢查過後,綱手直起身來,儘管面容依舊嚴肅,雙眉卻肉眼可見地舒展了不少。「你醒來的正是時候,朔茂……也省得這孩子留下遺憾。」她說著,向鹿驚投去一眼。
白牙的視線在老友與兒子之間逡巡,臉上帶著疑惑。在他開口詢問前水門率先說道:「朔茂先生需要休息,我們就不多打擾了。卡卡西,早上你可以晚一些再過來。」
「多謝您。」鹿驚感激地說。
玖辛奈拍了拍鹿驚的肩膀,跟在丈夫的身後。琳和帶土也分別向鹿驚點了點頭,與老師一同向門外走去。幾人魚貫離開,走在末尾的綱手關上門後,病房裡就又只剩下了旗木父子。
沉默在兩人之間無聲蔓延。
「你要去哪?」最終朔茂開口。
「曉。」鹿驚回答。
「鳶是誰?」
「他……是我的世界的帶土。」
朔茂閉著眼睛沒有說話。許久,他終於長長地嘆了口氣:「從那次聽了富岳的猜測後起,我就一直有點懷疑……果然是這樣啊。只可惜,我到底還是沒能趕在你的前面攔下他。」
他睜開雙眼,費力地掀開被子,向鹿驚伸出手。後者連忙上前,在床邊單膝跪下,雙手將那隻消瘦的手小心握住。「父親,我……」
「先不要說這個。」朔茂無力地搖搖頭,打斷了鹿驚的話。他望著鹿驚,眼中透出期盼與懇切。「難得的機會,最後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好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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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驚開始了他的故事。
不同於最初為了粉飾太平而向親友們說出的謊言,也不同於避重就輕的履歷報告,這一次他向朔茂所講述的,是自己三十一年的生命當中、完全真實的人生經歷。不論是漫長而深重的苦難,還是短暫卻珍貴的快樂,都一點一滴事無巨細,向對方盡數道來。
只有在面對這個男人時,他才可以暫時放下所有被外界所賦予的身份,肆無忌憚地傾訴一切,而不必繼續強裝他不疲憊,不痛苦,不在乎。
這是子女在父母面前的天賦特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天空漸漸發白。朔茂在半途便已再次閉上眼睛,被子也被卡卡西為他重新蓋好,父子二人的手仍然緊握在一起。儘管父親似乎已經睡去,鹿驚卻依舊沒有停止講述,病房裡一直迴蕩著他低沉柔和的聲音。
「……這就是我的人生終點了。」第一縷陽光衝破雲霞時,鹿驚的講述也到了尾聲。「最後是為了保護木葉的同胞而死,對於這樣的我來說,也算是個不壞的結尾了吧。至於之後的事……既然帶土來到了這邊,想必鳴人一定可以應付的。雖然我是個半吊子的老師,但自來也大人把他教得很好,他將來一定能成為超越水門老師的偉大火影,我對此深信不疑。」
沒有回應。
「我該走了,父親。」鹿驚輕聲說。
他把手從被子下面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起立,後退,轉身,朝窗口走去——
「那邊的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鹿驚的腳步猝然定格在原地。
「不論原因是什麼,他畢竟選擇了以死解脫,將你孤零零地拋在了這個世界上。儘管如此,儘管經歷了很多坎坷,你還是長成了一名身心強大的出色忍者。聽到你所講述的那些事情,在為你心痛的同時,我也感到由衷的自豪和欣慰。」
「如果可能的話,我多想把你留在身邊,哪怕只有幾天也好,讓我多陪陪你,盡到作為父親本該盡的責任,努力去補償一點你所缺失的那些東西……」朔茂吃力地說著,漸漸抑制不住嗓音中的哽咽,「即便是到了現在,我也無法像其他送別子女的父母那樣說,注意安全,要學會好好照顧自己,有空記得給我寫封信,說說你的近況……」
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鹿驚茫然地盯著前方;明明知道穢土之身不可能流淚,此時此刻,他卻覺得自己眼眶發熱,視線模糊。
面罩下的嘴唇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他向後方偏過頭去——
「不要回頭!」在完全轉過臉來之前,他的行動被朔茂所喝止。白牙的聲音在一瞬間恢復了平靜,儘管虛弱,卻從中透出鐵一般的果決強硬。「忍者的歸宿是戰場,為了守護至親至愛,守護村子,守護世界,總要有人去流血,去做出犧牲。在技巧之上,能夠決定忍者生死成敗的唯有覺悟,對於這一點你已無需質疑。」
「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卡卡西……你永遠是我旗木朔茂引以為傲的孩子。」
顫抖的手停止了。略一放鬆,很快又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是,父親。」鹿驚低聲說。
陽光透過微微拂動的紗質窗簾灑入室內。病房裡靜悄悄的,仿佛從未有人來過。
床上的男人已重新陷入沉睡,眼角還殘留著未乾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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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雲雷峽。
一向人跡罕至的八尾人柱力隱居之地,今天卻迎來了數名稀有的到訪者。往日與雲霧一同縈繞迴蕩在山水之間、奇拉比荒腔走板的歌聲,今日已無從尋覓,天地間一片死寂,空氣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