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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茂的話音在看到屋子裡的情形時戛然而止。與此同時,原本已經是立正姿勢的卡卡西突然全身僵硬;併攏五指貼在身側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微一張開又迅速緊攥成拳頭。他半張開嘴,眼睛前所未有地大睜著,視線在對面的窗戶上四下游移。他看上去猝不及防,茫然無措,甚至完全失去了掩飾自我的能力。
若非穢土之身,只怕屋子裡的其他人早已瞧見他額頭滑落的冷汗,起伏的胸膛,聽到他急促的呼吸,以及砰砰作響的心跳聲。
見狀,帶土的心不由得一沉,暗想:果然。
從音忍村出發一路行來,他雖然不慎被卡卡西套了不少話,卻始終刻意迴避了任何有關朔茂的話題。他打定主意,如果卡卡西問起自己的父親,他固然會據實以告,但若對方不問,他便也裝作這人不存在;而卡卡西在這幾天中問過他琳,水門,玖辛奈,甚至宇智波一族,卻唯獨閉口不談朔茂。這不禁讓帶土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但他仍懷著幾分僥倖,期望事實不會像他所想像的那樣糟糕。
可是現在,看著卡卡西這副方寸大亂的模樣,帶土已無法再用樂觀的猜想去說服自己。而聯繫到之前卡卡西見到琳和水門的態度……他感到一塊沉重的大石落在了自己的心底。
辦公室里靜得出奇,幾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卡卡西仍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就像他的靈魂已經拋棄了這具虛假的肉身;朔茂則呆立在門口,震驚地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嘴巴幾度張合,卻連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過了好久,卡卡西終於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朔茂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是……」
「好久不見,父——」卡卡西喃喃道。下一個詞還沒說出口,他突然猛地剎住,用力閉了閉眼。
當那雙眼睛再次睜開時,先前當中閃過的深切沉痛已消失無蹤,不留半點痕跡。
「……失禮了。初次見面,朔茂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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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隱村,曉基地最下一層,鳶的房間。
幾天前被帶回來的俘虜占據了屋子裡唯一的一張床。銀髮暗部赤著上身,胸口處纏有厚厚的繃帶,腰部以下蓋著被子。雙手放在外面,腕上被扣了一副鐐銬,中間的鏈條不過三十公分長短。
他閉著眼躺在那兒,似乎陷入了熟睡。臉色依舊蒼白,卻總算不再像先前那樣毫無血色。
床前的空間悄然扭曲起來,鳶的身影從中浮現。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在床邊小心翼翼地坐下。
宇智波帶土凝視著這個世界的旗木卡卡西。
河邊發生的那場戰鬥浮現在他的腦海當中。平心而論,他那時並沒有打算真正殺掉帶土,只是想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的自己一個教訓。他事先讓鬼鮫引開了鼬和卡卡西,黑棒雖然沒能直接殺掉止水,卻也使他重傷,失去了行動能力。他本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誰知千算萬算,卻唯獨沒能算到卡卡西學會了飛雷神之術。
空門大開,朝著他直撲過來。心口正對著黑棒,因為這樣才能將雷切投桃報李,同樣刺入他的心臟。
他那時是想躲的。他也基本成功了,黑棒偏離了極細微的角度,雖然還是傷到了卡卡西的心臟,所幸避開了最致命的部位;而卡卡西的雷切也打在了由白絕體所組成的右邊身體上,對他來說不痛不癢,隨時都可以修補如初。
但那一瞬間滿溢出來的驚駭卻依然殘留在他的胸中,時至今日仍令他心有餘悸。然而與其同時,卻又令他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覺。
沒錯。就該是這樣。
這就該是他心目中卡卡西長大後的樣子。溫柔又決絕,高傲又強大,總能保護好他所想要保護的人。甚至因為沒有經歷過父親的悲劇,比他印象中的還要更加意氣風發,耀眼奪目。
而不是那個永遠只會說漂亮話,既無法守護同伴、又無法兌現諾言,最終只能在慰靈碑前空虛悔恨的廢物。
鳶端詳著面前的這張臉,以目光描摹卡卡西的眉眼、鼻樑、雙唇。他對這張臉是滿意的,可不知怎的卻又總覺得缺少些什麼;好像在左眼上應該有一道傷疤……
他這樣想著,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探向他的俘虜,像是要用指尖在對方的左眼眼皮上劃出一道不存在的痕跡——
啪!
隨著鎖鏈一陣嘩啦啦的亂響,那隻手突然被猛地拍到了一邊。
房間裡的氣氛驟然緊繃起來。
鳶的手還懸在半空中,保持著被拍開的姿勢。下方,卡卡西睜開了眼睛,正在冷冷地盯著他。
第11章 替代品
十一、替代品
那聲清脆的拍擊過後,房間內再次安靜了下來。鳶和卡卡西注視著彼此,各自默不作聲,仿佛在以目光進行無言的角力。
「為什麼要救我?」到底是卡卡西率先開口,「想從我身上拷問出木葉情報的話,勸你們還是省省吧。」
「哈。」鳶發出一聲輕笑,垂下手臂。「先把人救活再弄壞掉,我可沒有這樣的惡趣味。雖然把你當做人質,引帶土他們過來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卡卡西面上不動聲色,手指卻微微抓緊了床單,「——但是很遺憾,他們大概都沒想到你居然還能活過來。雖然不排除木葉打算奪回你的屍體的可能性,但是以波風水謹慎的性格,只怕要等到準備萬全之後才會行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