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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茂看起來並不相信,但他沒有直接做出反駁,而是繼續問道:「那麼當時葬禮的情形,你還記得嗎?你當時還小,這些事一定也是由別人幫忙操辦的吧。」
——沒有葬禮。「廢物」不需要葬禮。只有我、水門老師和自來也大人。
「當然。」卡卡西回答。
「那你還記得一個叫長野弘之的人嗎?他是當時的暗部一班隊長兼新兵教官,我曾經被他請去幫忙教授使用忍刀的技巧,所以和他熟悉了起來。我們還彼此約定過,如果誰先走一步,留下來的那個人要照顧對方的孩子。你對他還有印象嗎?」
——沒有。我對父親的交際圈並不了解,在他出事後,除了三忍之外,其他的朋友也紛紛和他撇清關係,斷絕了往來。
「記得。」卡卡西點點頭,「但是很不幸,他在半年後也去世了。」
「你說謊。」朔茂說,「因為木葉根本就沒有長野弘之這個人。」
卡卡西猛地哽住。
朔茂伸出手去,握住他放在膝上、不知何時已緊攥成拳頭的雙手。「在出發去雨隱村的途中,帶土曾和我聊過一次你。你對他講述了在神無毗橋發生的事,和你怎樣獲得了這隻眼睛。在任務和琳之間你選擇了前者……究竟發生過什麼,才會讓你放棄從小就一直堅定不移的原則?」
卡卡西不說話。
朔茂哀傷地看著他:「那個自殺的父親就是我,對嗎?」
門外傳來一聲輕響,但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卡卡西仍舊在沉默;面罩微動,他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有時候苦到了極致,似乎就反倒失去了向他人傾訴的能力。
朔茂抬起手,輕輕地拉下了那片深藍色的布料。他細細端詳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比他看著長大的兒子少了幾分鋒利的銳氣,多了幾分風霜滄桑。他更擅長隱藏情緒了,若非如此,朔茂不知道自己還要再看到多少鮮血淋漓的傷痕。
那一道道的穢土紋路,便正如那顆一度破碎、而後又將自己努力拼合起來的靈魂。
這麼多年,他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呢?有再次遇到能夠放心地寄託感情、託付後背的同伴嗎?即使是有,那些曾經留下的傷口和空洞,也還是無法被撫平與填滿吧?
朔茂用指尖撫過那道傷痕。即使知道穢土之身不會有感覺,他還是將力道放得極輕,就像是怕弄痛了對方一樣。
「對不起,卡卡西。」抱歉將你拋下。
那時候的你,一定非常痛苦吧。
「……不。」
他的手突然被抓住了。卡卡西用力眨了眨眼;那股夢魘所化作的霧氣終於從他的眼底消失了。視線聚焦,他重新望向朔茂,雙眸深處開始有某種光亮的東西萌發出來。
「您不必道歉。就算是之後回到淨土,見到他,我也還是會這樣說的。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他做了他認為正確的事,他盡力了,而現在的我已經能理解他當初的做法。為了同伴放棄規則的父親……現在是我的驕傲。」
他頓了一頓,露出一個極度苦澀的微笑。「只可惜……他的運氣差了一點。」
「卡卡西……」朔茂忍不住張開雙臂,抱住面前的青年。似曾相識的觸感令他瞬間眼眶濕潤,他的心中亂糟糟的,漫溢的悲哀當中又夾雜著一絲不該出現、卻又恰如其分的喜悅,使他一時間竟不知該詛咒、還是該感謝這無常的命運,將這個飽受坎坷的孩子以這樣一種方式送到他的身邊。
耳邊傳來短促的吸氣聲。卡卡西全身僵硬地任由他抱著,似乎不確定該做什麼反應。半晌,那兩隻手終於遲疑地、小心翼翼地搭上了他的後背。「朔茂先生——」
朔茂用力摟了他一下:「還要這樣稱呼我嗎?」
「……父親。」
他的孩子終於也放鬆下來,和他緊緊擁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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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隱村,西部高塔最頂層。
鳶坐在露台邊緣,俯瞰著腳下的鋼鐵城市。
一如往常,天空中正下著濛濛細雨。那是佩恩的雨虎自在之術,應鳶的要求,他與散布在村子各處的白絕一起,二十四小時嚴密監控著這裡的每一處風吹草動。
即使布下了這樣的天羅地網,木葉一行人還是設法潛入了進來,並且差一點深入腹地……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那不重要,鳶想。他,黑絕,長門,三方的貌合神離,是他們彼此間早已心照不宣的事。反正等到月之眼計劃成功實施,他就可以拋棄掉這些失去用處的棋子了。
在他身後,藉助地獄道能力所通靈出的閻王矗立在露台中央,閉合的巨口蠕動著,像是在咀嚼什麼東西。在之前的戰鬥中,白牙下手太過決絕,修復卡卡西所需要的時間比他預計中的還要更多一些。
說起之前的戰鬥……有幾處雖然細微、卻令鳶十分在意的細節,這兩天來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們的眼睛有著完全相同的能力,但年輕的他似乎對這一點毫不意外,也不曾在戰鬥中追問過他分毫。不但如此,帶土還說鳶的寫輪眼並不是他自己的。
他為什麼會這麼認為?
還有自來也看到卡卡西時的反應——起初鳶對這句話並未留心,直到帶土的疑點浮出水面。在原來的世界裡,白絕曾向鳶如實轉述了自來也和佩恩六道戰鬥的全部過程,當時的他可還不知道他們都是屍體。所以他為什麼會知道這是輪迴眼的能力?為什麼木葉的四個人好像從一開始就明白卡卡西已經死了,而不是活著受到他的操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