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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帶土的瞬間,一陣強烈的痛苦席捲了卡卡西的周身,令他幾乎要克制不住地戰慄起來。
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神情看著我?
面對這樣的你,要我如何才能——
在他悲哀的凝視之下,帶土的臉色漸漸變了。卡卡西眼睜睜地看著那抹期冀的神采從帶土眼中消失了;嘴角抽動了一下,還未形成冷笑的表情便被強制抹去,替換為無懈可擊的冰冷。帶土直起身來,後退一步,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
「歡迎回到地獄,卡卡西。」他說。
「……」
「曉的行動失敗了,沒能把八尾完整地帶回來。」沒有得到回應,帶土微微沉下了臉。停頓了片刻,他又說,「木葉的人這一次僥倖全身而退,都沒受什麼傷——除了年輕的我以外。木葉過於依賴他,而他又過於依賴他的瞳術……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瞳術使用過度?卡卡西心中一沉,眼中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擔憂關切。帶土見狀,臉色更不好看,雙目不悅地眯起。
「怎麼,」他雙手環胸——這個動作令卡卡西看到了他顏色不正常的右手手臂——半倚在比斯克曾躲藏過的那個柜子上,譏諷地說,「對於同樣擁有萬花筒寫輪眼的你來講,這不該是早就可以預見到的嗎?木葉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只可惜他們別無選擇,除了他的須佐能乎之外,很少還有什麼手段能對我造成威脅。他們經不起消耗,而我卻有的是耐心。這場戰爭,最後的勝者只會是我。」
「……」
「你給點反應如何?別就像個稻草人一樣,一言不發地杵在那兒!」卡卡西的持續沉默到底還是激怒了帶土。他向前猛地跨出兩步,似乎想要揪著卡卡西的衣領把他拽起來,卻不知怎麼又在半途放棄了這個念頭,惱恨地一甩手。「我們這麼多年沒見了,你不打算對我說些什麼嗎?質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講些無用的廢話勸我收手?卡卡西!」
面罩下的雙唇翕動了幾下。卡卡西望著帶土,終究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你想要我說什麼呢,帶土?他以目光無聲地反問。在如今的情境與立場之下,我還能說些什麼呢?
問帶土為什麼要這樣做——在癸之島的聯眼過後,他已經能猜出大半了。帶土會變成這樣,都是他的錯,是他沒能守護約定、保護好琳的結果。他的無能導致了那個世界的水門與玖辛奈的慘死,又害得這邊的自己和父親一死一重傷。任何人都有資格為帶土所做過的錯事譴責他,唯獨卡卡西沒有。
講些無用的廢話勸帶土收手——那確實會是無用的廢話。既然一個如此美好的世界,琳還活著的世界都不能阻止帶土的行動,那麼毫無分量的他所說的空洞言語,顯然也不會對帶土造成任何影響。
至於其他的……說了也只不過是自取其辱,不如不說。
多麼可笑。當他還活著的時候,他曾無數次站在慰靈碑前,與自己想像中的帶土進行單方面的對話,懺悔,告解,傾訴,尋求支撐。如今他們真的相見了,帶土真的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面前了,他卻反倒如同被下了禁言的咒印,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多麼可悲。
卡卡西無言地垂下眼帘,將頭偏向一邊。
他也因此錯過了帶土眼中一閃而逝的受傷神情。
壓抑的寂靜在房間內瀰漫開來。半晌,還是帶土率先開口。
「算了。」他說,聲音冷硬,「這倒也不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不論現在你怎麼看我,是對我失望透頂,還是厭惡到連話都不想對我說,對我來講也都無所謂了。反正我要做的事不會改變;我終將讓你看到這條路的終點,向你證明我的做法才是對的。」
卡卡西猛地抬頭。可帶土已轉過身去背向他,發動了神威。
「別想著逃跑,如果你不想再做個無知無覺的傀儡的話。我會在時空間裡留一個木遁分身監視你。」拋下一句毫無溫度的威脅,宇智波的身影從漩渦中消失了。
卡卡西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穢土之身沒有呼吸,他完全靜止在那裡,就像一尊被擺錯了地方的雕像。直到角落裡的蠟燭燒過了一半,發出「啪」地一聲爆裂輕響,銀髮的轉生者才好似終於回神,慢慢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沒能將屍鬼封盡的手印及時結下的雙手。
他——一個殺人如麻的忍者——居然會在最需要他摒棄感情的時刻心生猶豫。
——至少在這邊的世界裡,請讓我以自己的方式來守護你們吧。
只會在嘴上說著漂亮話,到頭來卻一事無成的廢物。
卡卡西閉上眼睛。手指收攏,他以仿佛要將優柔寡斷盡數捏碎的力道攥緊拳頭,直到手套的布料發出了輕微的咯吱聲。
他不能再次失約了。不能再次讓他的承諾成為一張空頭支票。
再見到帶土的時候,他會讓一切在他們之間畫上句點。至於那些想說卻無法說出口的話,就等兩人到了死神腹中,到早逝的老師面前去說吧。
卡卡西只希望下次帶土來見他時能戴著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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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木葉醫院。
「怎麼樣?」看著綱手推門進來,水門問。
「還好,各項數據正常。儘管十分緩慢,但朔茂的狀況確實正在好轉當中。」綱手回答,「但他畢竟上了年紀,身體不再具備小年輕們那樣的自我修復能力。即使有我的醫術在,最終還能不能站起來,恢復到什麼程度,現在還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