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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上,白沫澄用雙手扶住洗手台,強行站了起來。她擰開水龍頭,用其中的水漱口,洗臉,直到視線不再那麼混沌,才有機會重新打量自己。站在鏡前的人不著寸縷,就連最貼身的內衣內褲都沒有穿。
她全身上下被塗滿了白色的藥膏,肩膀上還有一個圓形的血紅色窟窿。那張臉慘白到嚇人,就好像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厲鬼,沒有丁點人類該有的血色。看著那身上大大小小,或紅或紫,或新或舊的傷疤。白沫澄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個人,就是她。
活生生的她,或者說,依然還活著的她。
胃部再度泛起疼痛,周身也變得寒涼如冰。看著身後那個浴缸,白沫澄俯下身,放了滿滿一缸的熱水跨坐進去。傷口與熱水接觸,帶來陣陣劇烈的刺痛,而白沫澄卻好似習慣了那般,甚至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她把頭靠在浴缸上,疲憊的雙眼緩緩閉起。
她已經記不清楚究竟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放鬆過了,似乎從決定離開池清的那刻開始,她就失去了曾經的那份自由。是了,離開池清,她反倒失去了自由。被她困在身邊,她卻覺得自己是自由的。
除了白沫澄自己,沒人知道這五年來她是如何渡過的,她做了她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幫助那個她和她都痛恨的人,完成了一件又一件毫無人性可言的任務。她的人是自由的,可她的心卻累到快要枯竭衰弱。
每日每夜的演戲,周圍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還要時刻隱藏身份,以免被池清找到。整整五年來,白沫澄沒有睡過一天的安穩覺。如今,她重新回到這個讓她日思夜想的人身邊。哪怕心理和身體都在承受著煎熬,她也無怨,亦是無悔。畢竟,能夠陪在她身邊,自己就是自由的。
白沫澄安靜的想著,這時,浴室門卻被猛的推了開來。看著站在浴缸旁邊的池清,白沫澄有一瞬間的呆愣,回過神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遮住自己坦露在外的身體。在以前,池清從沒有在自己洗澡的時候進來過,所以白沫澄也沒有鎖門的習慣,可如今...
“你身上的所有地方我都看過,你根本沒有遮的必要。”正當白沫澄處于震驚和不解的時候,池清忽然吐出的話就好比一個晴天霹靂,砸在白沫澄的頭上,讓她既尷尬又羞澀。的確,自己的身體早已經被池清看過無數次。不論是曾經那個年幼的她,還是如今的她。
自己在池清面前,不需要遮掩什麼,她也不想對她隱瞞什麼,哪怕對方想要自己的全部也沒有關係。可是,池清不懂的是,自己之所以要遮,只是不想讓她看到這副皮囊上的無數傷疤而已。
“你的傷不能碰水,你居然在這裡洗澡,白沫澄,你想死嗎?”池清低聲說著,慢慢朝白沫澄靠近。剛才,她為了維護自己的原則,還是把白沫澄一個人丟在了浴室里。她本以為這人在恢復體力之後會自己出來,卻沒想到對方竟是偷偷洗了澡。
看著那水面上浮現出的一條條血絲,池清只覺得那抹紅色刺痛了自己的雙眼,就連心窩也跟著隱隱作痛。說起來,這樣的感覺她並不陌生,在很久以前,池清就發現,每當白沫澄出事的時候,她也會跟著難受。曾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池清對這種感覺嗤之以鼻,因為她覺得這很可能是母女連心的一種表現,只是,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那樣。
面對池清的問題,白沫澄一如既往的沒有給予任何答覆,她低垂著頭蹲坐在浴缸里,細瘦的肩膀被黑色長髮遮住大半,從側面看去,倒有幾分她年少時的感覺。在以前,白沫澄經常會因為受傷而無法動彈,卻又不肯讓女傭幫她清理身體。
很多次,池清看著她逞強似的自己去清理那身滿是血漬的身子,都會忍不住的把她洗澡。說起來,她已經有很久沒那樣做過了。如此想著,池清搖了搖頭,將浴缸旁邊掛著的毛巾放到水裡濡濕,再慢慢覆到白沫澄的後背上。
毛巾濕軟滑膩的觸感分外明顯,然而,令白沫更加澄痴迷的,卻是那股百聞不厭的香草味。白沫澄愣愣的看著池清放大在眼前的臉,根本不相信自己現在所看到的場景是真的。
熱水將周圍的景物熏蒸的有些朦朧,池清的臉在其中若隱若現,但周身圍繞著氣息和落在身上的觸感卻是無比真實。白沫澄不敢相信現在為自己洗澡的人是池清,畢竟,在以前只有自己受重傷的時候,才會受到這樣的待遇。
然而,這次的池清又和曾經的每一次有所不同。她的臉上沒了那份對待自己的冷淡,反而因為熱氣而泛起淺薄的粉紅。她不像每次那樣故意弄痛自己,甚至會在擦過傷口的時候放輕力道。
白沫澄就這樣愣愣的看著池清,以至於對方瞄了她好幾眼都未曾察覺。這一刻,是她在夢裡,乃至幻想都不敢去想的場景,因為白沫澄從沒奢望過池清有天會對自己如此溫柔。
這樣突如其來的轉折讓白沫澄迷醉,也讓她的身體變得無力起來。她感覺池清的手就好像被賦予了某種魔力一般,每當她把毛巾覆在自己身上時,那溫熱的觸感就好像要把自己的身體給一併融化了那般。
“你怎麼了?”冷漠的聲音將白沫澄從臆想中拉了回來,她見池清低垂著頭,轉身去拿沐浴露,不知怎的,她總覺得池清的耳朵有些紅,那種紅不是熱氣熏蒸的紅,倒像是害羞之後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