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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經常出生入死的人,白沫澄受過槍傷,也在沒有麻醉劑的情況下自己取子彈。所以,當池清去找刀的第一時間,她就猜到對方要做什麼。見池清摸了空,露出那副略顯無措的模樣,白沫澄趕緊去掏自己別再腰間的刀。所幸,這把池清送給她的刀還安穩的放在那裡,沒有遺失。
見池清費力的把那件黑色風衣脫掉,露出內里只穿著一件背心的上半身。她左肩膀上的肌膚早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一個猙獰的圓形窟窿存在於她肩膀後方偏上的位置,還在不停的往外冒著鮮血。
在剛才,池清穿著衣服,所以白沫澄沒有發現。如今,對方脫掉外套,她這才看到,這兩個月以來,池清消瘦的程度不會比自己好多少。那曾經看過去還有些肉的手臂已經瘦到捏不住多少肉來,就連鎖骨都要比以前突出許多。
見池清因為疲憊和疼痛不停的喘著粗氣,卻還要自己勉強著動手取子彈。這一刻,白沫澄顧不得心裡的那些彆扭,更不願看池清再吃一點點苦痛。她心疼,沒有任何理由的心疼這個堅強勇敢的女人。
白沫澄在心裡告訴自己,在這種時候,就不要管太多了。即便她放棄了你們之間的愛情,但她依舊是給了你生命,讓你得以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女人。如今,她能夠過來德國看你,還為了保護你而受傷,你又有什麼理由和資格,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份痛苦?
反正已經傷痕累累了,也準備要死心了,哪怕再被傷的更深一些也沒有所謂了不是嗎?白沫澄,你到底還在執著什麼?又在擔心什麼?難道世上還有比看到她不快樂更加難受的事?沒,沒有。所以,你也不該再去難過。
只要她喜歡,怎樣都可以。
膝蓋因為跪的時間太長而有些麻木,白沫澄錘了錘腿,從地上站起來跪坐到池清身邊,再把她扶到自己的懷裡,拿過那把刀替她取子彈。“怎麼了?”身體忽然被抱住,池清顯然沒想到白沫澄會幫自己。
她有自知之明,更加清楚她對白沫澄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所以,即便身體已經連拿刀的力氣都沒有,池清還是不想去麻煩白沫澄。但在此刻,這個前一秒還不願與自己說話的人,卻是主動過來幫助她。這讓池清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一次,池清的問題依舊沒有得到白沫澄的回答。她等了許久,等來的卻是一片無聲的回應。忽然,無力的手被另一雙冰涼的手握住。感到白沫澄正在自己手心上寫著什麼,池清閉上眼,用心去體會對方所寫的字。當最後一筆落下,池清知道,白沫澄寫的是:我幫你。
“恩,謝謝了。”在這種時候,兩人的關係產生了微妙且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池清從不會對白沫澄說謝謝,而是把對方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如今,白沫澄用她的沉默來表示對池清的疏遠,後者卻開始扮演起白沫澄以前的角色,連說話都是這么小心翼翼。
這樣的改變說不上不好,卻也不能說好。這樣的池清讓白沫澄覺得難受,覺得心疼,在這兩種情愫中,還夾雜著那麼一些不滿。不知怎的,白沫澄不喜歡這樣的池清。她的清,不該如此。
德國的3月份還是處於冬季,到了夜晚,仿佛連海風中都夾雜著冰渣在往兩人的身上吹。池清穿的少,受了傷,兩個人的身體又被海水浸得濕透。可以說,她們除了有把刀之外,幾乎是一無所有。
看著那個血淋淋的傷口,白沫澄看了許久都不曾動手。不知道為什麼,她替自己,替任何人取子彈的時候都可以做到無情而乾脆,可對象換成池清時,卻連最基本的平常心都做不到。她怕池清會疼,會難受,會發生這樣那樣的情況。
過了一會,白沫澄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辦法,黑眸中閃過一絲光彩。她摸了摸自己因為都是骨頭而顯得硬朗得手臂,將其抬到池清面前,示意後者咬住。看著白沫澄那副認真的模樣,池清覺得心裡一暖,點了點頭,卻沒有真的去咬,而是伸手抱住。
刀刃刺入皮肉中,刺痛引得池清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劇烈。她死死的咬住下唇,以防止自己發出某些脆弱的聲音。可身體內的冷汗卻更加兇猛的流淌下來,把她本就冰涼的身子染得更濕,更冷。
沒有光亮,沒有鑷子,白沫澄就只能睜大了眼睛,用刀子的尖部去挑其中的子彈。感受著刀刃在皮肉里穿梭的觸感,還有那份皮肉被生生劃開的切割之痛,池清索性放開白沫澄的手臂,改為伸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肢,把頭靠在她肩膀上輕輕蹭著。
此時此刻,池清能夠聽到白沫澄愈發紊亂的心跳聲,更能夠聽到自己比之前更加沉重的喘息。當子彈順著刀刃劃出來,發出叮叮的幾聲脆響。池清輕哼了一聲,徹底脫力的癱軟在白沫澄懷裡。子彈雖然取了出來,但她的身體狀況依舊不是很樂觀。
池清覺得風好大,身體好冷,甚至比剛醒來的時候還要難過。就在她被凍到連牙齒都在打顫之際,她聽到撕扯布料的聲音,緊接著,已經疼到沒有知覺的肩膀便被白沫澄用那塊布料包了起來,又看到對方將她身上的衣服脫下來蓋在自己身上。
池清很想告訴白沫澄,自己沒關係,不需要把衣服給她。可是,她越想說話,聲音就越是難以發出來。最終,池清就只能闔動著唇瓣,卻吐不出半個字符。當視線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池清感覺到白沫澄把自己抱進懷裡,一下又一下輕柔的撫摸著自己的手臂。即便那個懷抱並沒有比自己溫暖多少,池清還是心滿意足的窩在其中,徹底陷入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