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頁
找個門戶較低,老實木訥的人嫁過去,已算是新月最好的歸宿了吧?他心內暗忖。
新月聞言垂頭,默默飲泣,並不言語,貌似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自克善性情大變之後,她對這個弟弟從來是懼怕多於親近,對他的種種安排除了聽從,沒有任何反對的餘地。
克善也不需要新月的回應,見她哭的頗為悽慘,似是有所覺悟,心裡稍感安心,與雲娃又簡單jiāo待幾句便甩袖離去,對這個名義上的姐姐,連多看一眼也不曾。
這個女人,不能棄之不顧,也不能無故斷絕關係,是他這輩子擺脫不掉的麻煩!只希望在他的敲打之下,她能夠安生一點,否則,他不介意從源頭上掐斷她的妄想。
﹡﹡﹡﹡﹡﹡﹡﹡﹡﹡﹡﹡﹡﹡﹡﹡﹡﹡﹡﹡﹡﹡﹡﹡﹡﹡﹡﹡﹡﹡﹡﹡﹡﹡﹡﹡﹡﹡﹡
敲打了心思蠢動的新月,克善安下心來辦差,半月時間一晃而過,轉眼就到了行冊封禮的當日。
冊封禮舉辦的極為隆重,八名校尉抬著供奉親王,郡王冊寶的采亭一路由司儀鼓chuī樂器相送,直從長安門送進宮中,到得太和殿階下才堪堪停住,由使節下階,小心翼翼的捧著冊寶,置於太和殿案上,六部尚書與各大德高望重的親王均有出席觀禮。帝王親自拿起冊寶。授予正史,正史捧寶印跪拜,再次呈於采亭內,抬往阿哥所給設香案等候供奉跪拜的兩王進行受封。
行過三跪九叩之禮,接過王位冊寶,兩名少年面容平靜,舉止沉穩,不見半點沾沾自喜或輕狂之態,使得觀禮的諸臣暗自點頭。
不日,新出爐的兩王立刻成了滿宮裡矚目的焦點。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除了皇后心情大好外,無不咬牙切齒,妒恨難平,心中爭寵承嗣的念頭開始還只如星星之火偶爾閃現,被這惹眼的場景一催化,頃刻間便燎了原,熊熊燃燒起來。
朝廷內外,對新上任的兩王無不抱著觀望審視的心態。待到幾月過去,兩王六部輪值,工作勤勉,手段老練,全無初出茅廬的生澀之感,圓滿的完成了一個又一個差事,有心的紛紛歇了心思,無心的,莫不jiāo口稱讚。總之,朝廷內外俱是眾口一辭的肯定,直言‘皇上慧眼,皇上聖明’,惹的近來糾結抑鬱的乾隆也心情大好。
這日,提前處理完政事,乾隆招來克善,也不說為著什麼,摟著他靜靜抱了好一會兒,然後自顧替他換上簡單的行服,帶著他乘著馬車便秘密出了宮。
“神神秘秘的,要帶我去哪裡?”車馬開動後,克善環視兩人身上簡單低調的著裝,無奈的問。說風就是雨,這爺兒倆真真是一個脾氣。
乾隆攬過他小肩膀,抿唇一笑,湊近他玉白的耳廓,啄吻一記,而後低聲呢喃,“問這麼多作甚?去了就知道了。”
克善斜睨表情神秘的男人半晌,忽而輕笑。這男人,怎得一日幼稚過一日?再沒有兩人初識時那種高高在上的疏離,已漸漸走進了他的生活,亦走進了他的心裡,如何割捨也割捨不去了。
他不再多問,心安理得的靠著男人溫暖寬大的胸膛,靜靜閉目養神。
乾隆側首,眸色轉為暗沉,細細用目光勾描他俊逸的五官,收攏雙手將他緊緊環抱,嵌進自己胸膛,心頭一會兒甜的發軟,一會兒又苦的發澀,半點不敢去想兩人的未來,只想緊緊抓住眼下兩人相守的分分秒秒,過得一天是一天。
苦思了這許多日子,依然沒有找到一個行之有效又無後顧之憂的辦法避開克善的指婚,他心頭的不安一日日加劇,只能借著與少年身體的緊緊相貼才能稍微安下些心來。
有時候,他甚至會暗惱:克善為何不是個女子?醒轉過來,又覺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愛了便是愛了,於性別又有什麼關係?有時候心下又突地發狠——gān脆一輩子不准他成親,可想到朝臣們的側目,對克善的種種非議,視他為孌寵佞臣,否定他的一切努力和功績,他又恨不得扇自己兩下,讓自己好好清醒清醒,切莫害了克善一輩子。
於是,為了杜絕自己胡思亂想,自我折磨的行為,大清的帝王開始了一段極為勤政愛民的辦公生涯,其因公忘私,廢寢忘食的程度直bī先皇雍正爺,且隱隱有趕超之勢,令一gān忠臣賢臣老懷大慰,也苦了一幫子只知逢迎拍馬,渾水摸魚的庸臣。
馬車拐進西大街,到了一座門庭巍峨的府邸停下。
乾隆牽著少年,下得車來,轉身,抬頭,朝府邸門庭上高懸的匾額看去。
匾額做工大氣,金邊黑底,色澤鮮艷,顯是剛剛懸掛上去不久,上書‘端重親王府’五個金光閃閃的漆金大字,筆力雄勁,氣勢磅礴,一看便知是乾隆的手筆。
克善挑眉,向正熱切盯著自己,眸中滿含期待的乾隆看去,微笑問道:“我的府邸修好了?”是不是太快了?
“還沒,僅裝點好了門庭,內里還有待修繕。今日只是心血來cháo,想著單獨與你出宮轉轉,思來想去,這個地方最合適。”
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厭惡自己帝王的身份,感覺無比壓抑的他只想帶著心愛的人一起出逃片刻。是的,他們的身份註定了連逃避,也只能逃避片刻。
克善瞥見他眼中的重重yīn霾,恍然的點頭,心臟暮然間揪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