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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從中找到災銀的希望不大,但清剿匪患也是為民除害的一大好事,不能不做。乾隆略略尋思,覺得自己的命令有些不妥,又追加一句,“剿匪行動,由你和十二阿哥負責,五阿哥從旁協助。”言外之意便是:你只需聽從十二阿哥的,五阿哥不用去管。
早已看出永琪腦殘的本質,乾隆怎麼可能放心讓他領導軍隊?看見永琪瞬間yīn郁下去的臉色,他不由暗暗慶幸自己將話補充完整了。若不明說,以永琪的行事,怕是要越庖代俎,搶奪了那蘇圖的領兵之權,闖下天大的禍事。
那蘇圖轉眼去看正當稚齡的十二阿哥,眼裡驚異一閃而過,見十二阿哥動作雍容的看過來,尊貴之氣盡顯,連忙低頭,態度恭敬的應諾。
十二見他應諾,微笑著朝他頷首,和顏悅色道:“日後有勞那蘇圖大人多加照拂了。”他身旁的永琪則態度截然相反,一言不發,眉頭緊皺,只微微朝那蘇圖揚起下顎示意,倨傲之態盡顯。
兩相比較,那蘇圖對十二阿哥的親和高貴之態暗暗稱道,對他的態度更顯恭謙。
見五阿哥一個照面就得罪了滿洲九位最高級別封疆大吏之中的一員,克善垂頭,蔥白纖長的指尖拂過略微上揚的唇瓣,將唇角的譏諷和冷嘲悄然抹去。
乾隆因著三人之間的應對,眸色變換了一下,刀削斧鑿的俊顏上顯出幾絲惱怒,斜睨高傲的永琪一眼,心內暗嗤: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子,當初太后和令嬪怎得就見天的誇他文武雙全?自己竟也就那樣信了,真是見鬼!
想起以前自己的昏聵,乾隆面上便顯出幾絲微不可見的訕然窘迫,頗覺羞愧,止不住的偷眼去看克善表情,瞥見他唇角快速斂起的譏嘲,心情立馬yīn郁起來,暗恨自己以前怎麼就那麼渾,弄的如今在克善面前三番五次的丟臉。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乾隆丟臉,丟著丟著,承受能力qiáng了,這內心也就淡定了,很快便平復了情緒,環視帳內隨行的眾臣開口:“現在咱們就將案情綜合分析一下,集思廣益,增集線索。你們有何想法儘管暢所欲言,誰先來?”
克善瞥他一眼,斜飛入鬢的一雙濃眉不自覺緊皺,放在杯蓋上久久不動的手緩緩抬起示意,徐徐啟唇道,“回皇上,奴才有話要說。”
“哦?克善有何想法儘管道來。”乾隆溫聲鼓勵,冷然的眸光一觸及克善身影便不自覺柔和下來。雖然詫異凡事不愛出頭的少年今次怎麼會搶著發言,但自己寶貝對案情的分析,字字在理,句句珠璣,定能對這些人有所啟迪。這樣想著,他面上不由自主便帶了幾分期待和自豪。
“皇上途中顛簸,意外受傷,雖然傷勢較輕,還是先請太醫看過為好。奴才斗膽,建議皇上稍事休整,公事待到休整過後再談如何?”克善放下舉起的手,直視乾隆看來的目光,不閃不避,語氣誠懇的說道。
“奴才們失職,竟不知皇上負傷,罪該萬死!來人,去尋太醫!”一幫隨行大臣聞言,表情惶恐,紛紛跪下告罪,傅恆第一時間遣人去叫太醫。
沒想到克善一開口不談公事,最先關心的卻是自己的身體,乾隆只覺耳膜‘嗡’的一聲響,而後腦門隱隱發燙,巨大的幸福滿足感襲來,衝擊的他腦袋發暈,心裡受用至極,整顆心撲通撲通,跳的歡快,渾身如浸了蜜,直從心頭甜到了舌尖。
好容易穩住dàng漾的心情,他牙關緊咬才能克制住自己不笑出聲來,半晌後,幸福感漸漸沉澱,他雙眸微眯,語氣輕快的開口,“好了,起來吧。都是些小傷,不礙事。郡王既有心,朕便領受了,待太醫看過,稍事休整,酉時你們再過來議事。現在,除郡王外,其餘人等退下。”
眾人領命應諾,背對帳簾,緩緩倒退出去。
行到帳外,永琪低頭看向自己依然紅腫不堪的手腕,想到帳中皇阿瑪連垂問一聲也無,眼中yīn霾更甚,其間夾纏幾絲刻骨的忌恨,也不同別人告辭,yīn沉著臉,徑直甩袖離去。
見到永琪目中無人的做派,十二面上顯出幾分歉然,替永琪略略解釋幾句後便也告辭,回帳休憩。
見兩位阿哥先後離開,那蘇圖指指門帘緊閉的大帳,一臉好奇的看向傅恆問道:“富察大人,敢問裡面這少年究竟是什麼人?看樣子頂多十四五歲,怎得就位列郡王了?那穿戴也不似皇子。而且他面對皇上,說話竟直來直往,態度從容,行事大膽,絲毫不見露怯,京中何時出了這麼個人物?”
傅恆瞥他一眼,表情神秘的笑笑,也不直接回答,反而開口詢問:“你覺得,日前大名府治下各大軍營中最新施行的後勤管理法度,效果如何?”
那蘇圖對他的答非所問眼露疑惑,卻還是qiáng忍好奇回道:“那法度條陳,起初看著頗為繁瑣費事,真正施行下去後才發現效果驚人。軍餉貪墨làng費的情況減少了五成以上,節省下來半數銀錢不說,管理後勤軍備的人員也大為jīng簡,統共百來號人就能將後勤軍備運作起來,使得整個軍隊調撥作戰,速度比之以前提高了三成。‘兵在jīng而不在多,兵貴神速’,說的正是這個理兒!”
傅恆聽見他的回話,朗聲一笑,轉頭朝不遠處的大帳看去,揚了揚下顎說:“裡面那小郡王,正是這條陳法度的制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