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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四十分鐘後,親王指證的三名「嫌犯」便被侍衛們先後帶進正殿。
最先到的弗雷德伯爵很奇怪議事廳內的人員安排,像王子和親王行禮後便大大方方坐下。不用能以精神場辨認是否說謊的宮廷法師們暗示,蕭雲也看得出真兇絕不是這個精瘦的中年人。
第二個到場的哈瑞斯伯爵發現異族公然坐在議事廳內,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被強行退休、取消議事廳議政資格的舊事,神色懶散、對卡萊爾和親王都極其不敬,明晃晃的不滿直接寫在臉上,坐下後更是無禮地側過身去對著無人處。
三位宮廷法師注視這位老貴族良久,各自朝著蕭雲輕輕搖頭。
哈瑞斯伯爵的長女、德維特大公妃是最後一位到的,帶回大筆嫁妝和死去丈夫的財產回國的她已經不需要依附哈瑞斯家的蔭蔽、自成一派;進入大廳後提起裙子像王子和親王行禮,施施然坐到父親身邊,眼神偶爾掃過跪爬在地一動不動的羅恩管家,並沒有顯出異色,也沒有詢問這等卑賤之人因何出現在此的興趣。
三名宮廷法師齊刷刷看向蕭雲。
蕭雲露出瞭然神情,微微點頭表示感謝。
坐在上首的王子殿下:「……」
不是,老師,我知道你總是很受人喜歡……但也不要這麼短的時間就把我的宮廷法師們全勾引過去啊!
第176章 最後一課(上)
「德維特大公妃襲擊大河?親王被流放?」
普利莫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出去浪了一天就能發生這麼多事, 整個人都驚呆辣!
屋內,一群人齊齊將視線投過來, 神色各異地看向從窗戶爬進來的普利莫。
蕭雲面無表情看過來:「你遛彎得真夠『近』啊……都不在城裡了吧?」
「在的在的, 去找本地的獵人協會玩了一天。」普利莫坐窗台上把鞋脫了, 光腳跳進室內, 隨便找了個空位置擠著坐下, 「繼續繼續,終於有人忍不下大河對她出手了?親王被流放又算是怎麼回事?」
「我到底怎麼了!」大河不爽地。
「……普利莫, 你還記得你自己說過什麼嗎?」蕭雲並不急著繼續上課, 而是微微一笑。
普利莫愣了下, 這才想起自己曾經放出的豪言……
「呃——可我已經聽到了幾句, 這會兒不繼續聽可不是讓我覺都睡不好嗎,就像你說的, 不要計較這些細節……」戰神行者臊眉耷眼地。
人類的本質:真香。
蕭雲給個似笑非笑表情, 倒也沒繼續調侃這個老頭兒, 朝其他人道:「好了我們繼續,該記筆記的把筆記做好, 回去部落了好跟其他人分享。」
「嗯嗯!」族人們齊齊點頭。
「召來哈瑞斯伯爵、弗雷德伯爵、德維特大公妃與親王對質後, 親王提出指控, 這三位不管是否與此事有關聯,是必然不會接下這個黑鍋的。」蕭雲豎起一根手指,「原因很簡單,即使入城時我與大河刻意以狼型登場,即使我們是在人類世界不受敬重的獸人族, 但這幾位畢竟是人族王國的政客,他們非常清楚我們對聖布里奇的重要性——聖布里奇是否能突破拉彌亞商會貿易封鎖,草原人的支持至關重要。在這種關頭上開罪草原人,等於是把收拾自己的把柄遞到了卡萊爾手裡。」
「那麼問題又來了,為何聖布里奇的貴族明知我們草原人對他們的重要性,對我們卻還不如精靈族那樣客氣呢?這就涉及到人類世界的政治正確問題——在人類王國,異族的地位是低於人類一等的。在這個人族占絕大多數的地方講種族平等,無異於拿自己的政治生命開玩笑。」
即使事涉自身,蕭雲依然能夠平靜客觀地對族人進行分析:「這種既定習俗即使是卡萊爾和宮廷法師們也不能挑戰的,所以卡萊爾對我和我們所有人的敬意必須出發自我是他的老師,宮廷法師對我們的敬意則必須出自我是雪狼族的賢者。」
蛇族行者哈里斯先是露出恍然之色,隨即目露異光,搭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握成拳……一是困惑他多年的疑問終於得到解答,二是蕭雲一貫以來自信坦然的態度給了他自信,這一刻,即使蕭雲沒有刻意點明,他也能理解並接受蕭雲的真意:獸人族其實並不比任何種族低等,人類王國的意識形態並不能決定獸人族的價值!
普利莫的神色微妙中帶著尷尬……阿雲的大實話戳破的東西太多辣!
「社會環境中,通過大多數人公認的認識習慣和思維慣性形成的既定習俗,變更的難度遠比讓國王王冠換一個人戴來得困難。」蕭雲並不在乎別人怎麼想,很淡定地繼續對族人講解,「其養成時間甚至不需要太久,幾百年,就足以形成難以更改的社會頑疾。我們不理解為何人族的平民能甘心接受將生產所得五成以上供奉給領主,甘心接受自己的財產變成某位貴族老爺的私產、而不是如同我們部落那樣的、所有人都可共同受益的共同財產,可這就是人類世界既定規則的一部分。如果我們幫忙平民去造貴族領主的反,或許還會有大量平民不解,沒有貴族老爺,他們應該給誰幹活呢?」
雪狼人和貓族聽得似懂非懂,這個意識形態問題對他們來說無疑是超綱了。
普利莫腦門上汗都下來了……真的,他已經後悔坐下來了。
既定習俗、既定規則,或者換一個更常見的用詞:傳統風俗,養成時間不必太長,威力確實是極其巨大的,比如中國社會各種陋習,又比如脫離茹毛飲血還沒幾百年就搞出「白人至上」理論的白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