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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肯地說,這已經是相當不錯的軍糧了——為了這次出征,獸皇本人和月熊城都是下了本錢的,小麥粉揉制的灰麵包里沒有多少麥麩,肉乾里沒有石塊樹枝草葉之類的雜物,用鹽炒熟的麥粒雖然有些難嚼,但至少鹽味夠、能快速飽腹,味道也不算太難吃——來自月熊族的青壯輔兵們對這樣的食物相當滿意,早餐發下來,整個輔兵營都是呼嚕嚕的喝湯聲和咯吱咯吱的嚼熟麥粒聲。
然而對於曾經吃過半年火炎城食堂的前俘虜們來說,這樣的餐點簡直是一種折磨……
哈爾端著一碗熟麥粒、一碗灰麵包肉乾湯,看著斜對面美滋滋地進餐的月熊輔兵,又低頭看看自己的碗,狠了狠心、閉著眼睛吞下一大口麥粒、灌了口湯,直著脖子費勁地就著湯水艱難地咀嚼……
烘烤過的灰麵包已經放了三十天以上,就算再怎麼注意保存也難免變質、長出霉斑,又沒有味道比較重的調料掩蓋、只有淡淡的鹽和肉湯修飾,味道可以想像——哈爾都有些慶幸自己的鼻子不太通氣,聞不到那股複雜難言的氣味。
至於鹽炒麥粒……真的,哈爾頭次吃到這玩意兒的時候,就開始懷疑他以前是怎麼興致勃勃地吃這種東西,還吃了快四十年的!
干硬、粗糙就不說了,如果麥麩沒有去乾淨,吞咽的時候喉嚨就像是在受刑一樣!
別的輔兵都在極快的時間裡把自己的碗吃得乾乾淨淨,哈爾等人速度沒有這麼快,倒也是都把自己的份量吃光了、沒有剩下——不吃飽是沒有力氣跟隊行軍的,處境本就尷尬的他們可不敢指望那些隊官容許他們爬到數量削減了不少的六足蜥蜴背上。
大軍再次開撥時,和同伴們一塊兒代替死掉的六足蜥蜴拉著輜重車前行的哈爾,聽到旁邊的黑熊在嘀嘀咕咕。
不用去仔細聽,哈爾也知道那頭黑熊在抱怨什麼……
哈爾並不後悔離開火炎城,現在他腦子裡依然不時會出現妻子和幼崽的面孔,他依然刻骨地思念著他們。
哈爾後悔的是,他沒有把雪狼人給每個人都包了一包的調味料藏得更好一些……以茴香、八角、孜然、味精、花椒末、辣椒粉調製而成粉狀調味料,能往湯里撒一點點的話,那帶著淡淡霉味的灰麵包也不會那麼難吃。
大軍前進的速度很慢,比前一天慢得多,身為月熊族戰士精銳的哈爾知道這是火炎城的襲擊讓安德魯上將有了防備、在行軍上更加小心警惕,他們所在的輜重營從後軍轉到中軍、留了一整個團的戰兵壓陣就是體現。
拉著沉重的馬車在顛婆不平路面上前進是很累的事,就算十人一組、每隔一小時輪換,哈爾仍舊覺得體力下降得很快,勉強吞咽下去的早餐似乎不足以維繫他消耗的體力。
「這麼容易累,應該是我有些不舒服的關係。」又打了次噴嚏,哈爾將套在肩膀上的牽引繩換到另一邊肩頭,用汗濕的手掌擦了下鼻子,「原來的帳篷三邊是密封的,用力蹬都蹬不破。現在的帳篷只是隨意搭到一塊兒的毛氈,根本沒有縫合,睡得靠邊緣一點兒,都有可能被露水打濕……」
「開始感覺餓了……那點兒早餐根本不頂事。」輕微地嘆了口氣,哈爾也有了抱怨的衝動——雪狼人讓他們幹活兒至少會讓他們吃飽,干輕活兒的時候,比如做泥膜、給羊剃毛、洗羊毛這些輕省活,就沒有額外加菜;若是做挖泥挑沙、造磚、伐木、到森林裡挑腐殖土、用鍘刀剁草這些比較耗費力氣的活兒,那除了加菜,餐後點心也會比平時的多!
除了給吃飽,那些雪狼人還會給結算錢……哈爾下意識摸了摸腰帶,手指頭觸碰到藏在夾層里的錢幣,心情更加複雜、心態更為不平衡——雖然他自初期那兩個月後就沒怎麼在勞動上用過心,雪狼人依然給他算了工資,並且體貼地為每個人都準備了能夠裝錢、不容易掉落的雙層腰帶……哈爾的腰帶裡面,就裝著一個金幣、二十六枚銀幣。
這一天,大軍只行進了幾十公里,對於獸人族的軍隊而言這是極其龜速的行軍效率,好在謹慎總是沒有壞處的,那些不知道埋伏在哪裡的草原人根本找不到大軍的破綻,一整天都沒有出現過。
安德魯上將派出斥候搜索了一遍又一遍、謹慎地選擇了一處安全的平原作為過夜處,戰兵們散開來戒備四周,被圍在中間的輔兵們也動起來、忙碌起紮營事宜。
輜重物資馬車和六足蜥蜴要集中在最安全的地點,周圍要修一道臨時的土牆作為保護,各個營區的帳篷要留出迂迴空間、不能太密集,不然的話敵人狠下心來放把火就會損失慘重……
早上就有些不舒服的哈爾經過這一天的趕路勞累,到了晚上更加感覺全身發軟、頭昏腦漲。奈何作為疑似奸細被盯防著他是必然沒有休息的權力的,雖然面色發青、氣喘吁吁,任然被驅使著忙上忙下。
打樁紮營時,有些撐不住的哈爾膝蓋一軟、噗通倒地,掙扎了下,居然沒能站起來。
「怎麼回事?!」監視他們的輔兵營隊官立即大步走過來。
拿著錘子的黑熊蹲下來拉了把哈爾,見他臉色不對,忙道:「他好像生病了。」
「哈?」隊官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別說熊族,一般的獸人族都不容易生病,又不是脆弱的人類,「開什麼玩笑!給我起來別裝死!這裡可是大軍陣中,別想玩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