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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迷迭香震驚地掃視一遍十餘名不是缺胳膊就是斷腿的小型貓族,低頭看了眼湊到他身邊來的猞猁,視線落到對方整個被斬斷、缺了一塊的左肩部位,忍不住將人抱到懷中——雪豹一族和猞猁一族天然親近,即使迷迭香不認識對方,這種血脈延續的親近也不會讓他們之間感覺生疏。
「怎麼會這樣?!」紅葉看見了那個雙腿膝蓋下空空如也、面部大塊肌肉皮膚都給燙爛了的老灰矮人,又驚又怒,臉色極其難看。
「都是虎族拋棄的殘廢奴隸,丟到外面自生自滅,我們撿回來的。」賽爾輕描淡寫地道。
他沒有說出來的部分是,貓族和灰矮人至少還能活著被丟出來,半人馬卻只有死亡才能脫困……這麼多年來,他和族人冒著風險到虎族部落周圍轉悠,半個活的族人都沒找到。
紅葉數了數含賽爾在內僅有五人的半人馬,嘴唇蠕動了下,沒有出聲。
「雪狼族願意把他們都帶走嗎?」賽爾看向紅葉。
紅葉點頭,對上賽爾的視線:「願意跟我們走的人,不管是哪個種族雪狼族都願意接收。你們也跟我們走吧。」
「不。」賽爾搖頭,「我們的族人還在虎族部落中,我們要等著他們。」
「等著哪一天能找回他們的屍體嗎?」紅葉不客氣地。
賽爾被激怒,眼睛眯了起來。
「我聽說半人馬是善戰的種族,除了你們之外,應當也有避過虎族抓捕躲到別處苟延殘喘的族人吧。」紅葉抬頭直視賽爾的雙眼,「像這樣分散在各處,只能期待著哪天能找回淪陷族人的屍首,那為什麼不再去拼一把,把所有還堅強地存活著的族人們能找回來的都找回來?」
「確實,原本半人馬族還沒有像如今這樣被大肆抓捕奴役前就不是虎族的對手,現在即使把所有還存活的自由族人聚攏起來,也無法從虎族手中救回族人。」不等賽爾出聲,紅葉又繼續道,「只靠半人馬不行的話,那麼加上其他人呢,加上我們雪狼族,加上貓族,加上灰矮人,加上地精,所有人有團結起來一起努力呢?」
「別說大話了,這怎麼可能做得到!就算做得到,又能對付得了虎族嗎?」賽爾怒道。
他的聲音一下子提高,把正從雪狼人戰士那兒領食物的倖存者們都嚇了一跳。
「因為做不到所以就害怕得不敢去做?」紅葉輕佻地笑了下,像是賽爾說了什麼好笑的蠢話一樣,「我還以為半人馬是真的驍勇善戰,原來你們也會恐懼得連嘗試著想像一下反擊都不敢啊。」
「誰說我們害怕了!」賽爾氣得恨不能當場動手。
「既然不害怕,那就想像一下嘛,想像你們能再度強大起來,總有一天能夠救回你們淪陷的族人,為那些慘死的族人報仇,只是想像一下,不難的。」紅葉平靜地道,「我們雪狼族現在就正想像著能看到這一天呢,所以我們正盡力地聚攏族人,聚攏任何願意和我們團結的人,就算現在我們也知道不是虎族的對手,但嚮往一下,在能力範圍內朝嚮往的方向努一下力,總是可以做到的。」
「賽爾……」賽爾的同族顯然已被紅葉說服,眼巴巴地叫了一聲。
賽爾握緊雙拳,惱火地瞪著紅葉,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出聲——撿回倖存者、躲在渺無人煙的草原北部掙扎著苟延殘喘,這是絕境之中賽爾能選擇的唯一生存方式。可他難道就真能甘心嗎,甘心像現在這樣只能煎熬著等待被奴役的族人們慢慢地死去?
倖存者們吃了一頓雪狼族戰士帶來的乾糧,在庇佑他們的半人馬妥協後,收拾收拾少得可憐的行禮物資,跟隨雪狼族離開了這片松樹林。
雪狼族的大部隊仍舊要繼續深入草原中部,沒法兒抽出人手來先送走他們,他們便也繼續跟著雪狼族上路。有五十多個戰士隨隊,其中絕大部分是雪狼族戰士,除非某個大型的虎族部落傾巢出動攔截他們,他們無須操心安全問題。
沸騰的湯鍋中剛放下去的粉條快速軟化、被煮成柔軟的半透明物質,用漏勺將粉條撈起來裝碗,加入調料和大塊蒸熟的肉。冒著難以用語言描述的香氣的粉碗端到倖存者們身前,畏畏縮縮地擠成一團的地精們驚恐畏懼地盯著給他們發食物的雪狼族戰士,再三猶豫才敢伸出髒兮兮的手。
表現只比地精好一點點的灰矮人們同樣擠成一堆,各自捧碗小口小口地咬著勁道的粉條。
小花端過來一大碗粉擺到阿一身前的木墩子上面,只有單手能動的阿一舔了下嘴唇,急不可耐地抓著叉子、將腦袋埋到碗中順著碗沿扒拉。
草根族長坐在阿一身側,抓著阿一軟綿綿地垂著的右臂,用手指從上往下輕按了一遍,眉頭擰成了死結。
「還能把他的手臂治好嗎?」紅葉和羽坐在對面,關切地問。
草根族長搖搖頭,把阿一的手臂放回去:「手臂這塊的骨頭全碎,肌肉萎縮,到肩部的位置都沒有知覺……這隻手已經完全廢了。」
紅葉和羽重重嘆氣,剛坐下來的小花也不忍地搖了搖頭。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阿一扒拉完粉條,抬起碗將湯底呼嚕嚕喝乾淨,舔了遍碗才將其放下,直起身看向圍坐成一圈的同胞們,面上出現笑容,「只有一隻手我也可以戰鬥,我不怕。」
圍著篝火的十幾名戰士都有些心酸,草根族長伸手拍了拍阿一的背:「好孩子……你還記得你的族人是在那兒被抓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