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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把我們家當成什麼了!」私生子少爺更加不滿。
「稍安勿躁。」霍姆斯走到場中,一手菸斗一手拐杖,慢條斯理地,「接下來,想請諸位聽我說一個故事,一場關於『復仇』的故事。」
本格推理派熱衷於將人召集後才解謎的惡趣味這個世界是不會有人吐槽的了,當霍姆斯開始滔滔不絕地背台詞時,所有觀眾都心癢難耐地、目不轉睛地緊盯著他,同時拼命地在心中琢磨真正的犯人到底是誰,為啥霍姆斯要跑到邱吉爾爵士家裡來、還要將貿易司文員叫齊……
霍姆斯講述了一樁十年前發生在小鎮中的公案,一位子爵意外喪生後,名下的莊園、農場迅速被其他貴族瓜分殆盡,孤兒寡母只保留下為數不多的家產,不得不離開家鄉討生活。
十年後,當年的少年長成大人,母親也因多年積鬱病逝。安葬了母親,這個兒子便做了一番偽裝、鬥志昂然地回到家鄉,意圖復仇。
「馬克·吉姆並非傳言所說的浪蕩子,原因有二。」霍姆斯淡定地,「一是,他的右手中指第一個關節處有一層薄薄的細繭,說明這是一雙經常拿筆的手,在他家的舊屋中所見的大量書籍、文卷可作為旁證。二是,馬克·吉姆為了扮演好將家財敗盡的浪蕩子,孤身一人回到鎮中,沒有僕人、女僕,但他家的舊屋卻打掃得相當乾淨。」
「吉姆子爵當年被搶走的農場大多成了邱吉爾爵士名下的財產,至於你,男爵夫人……十年前,溫蒂妮莊園還不叫這個名字吧?」
「等等,難道你想說我的父親是殺人兇手?不可能!」私生子少爺激動地站起身。
霍姆斯面無表情地看向這位少爺:「你不覺得奇怪嗎,少爺,我們這樣無禮的惡客上門,你的父親卻始終沒有出面驅趕,這是為什麼呢?」
「這……」
「因為你的父親在棄屍現場留下了腳印,而我在勘查現場當日,說出了拋屍者其中一人的大致特徵。你的父親擔心與我碰面後會被我列入懷疑對象。」霍姆斯板著後爹臉,侃侃而談,「馬克·吉姆雖然還未順利繼承他父親的爵位,但吉姆子爵的爵位並未被取消。謀殺一位有資格襲爵的未來子爵是重罪,邱吉爾爵士不可能假手於他人,只能自己來。」
私生子面色蒼白,一下跌坐回沙發上。
霍姆斯又掏出一個小瓶子,看向男爵夫人:「這是從吉姆褲子的膝蓋部位和鞋底上刮下來的泥沙,與溫蒂妮紅果種植園的泥土一致。這處莊園曾經是吉姆長大的地方,想必夫人您應當是吉姆列在首位的第一個仇人。」
不等男爵夫人反駁,霍姆斯又看向全程無辜臉的貿易司文員:「吉姆被害的過程,經我調查,大致可推測為……回鄉復仇的吉姆,還記得你這位十年前的朋友,回鄉後第一個與你聯繫。」
「但吉姆萬萬想不到的是,你這位舊日的朋友,和他的第二個仇人邱吉爾爵士,是相互間可以贈送節日禮品的關係。」
貿易司文員路易的臉色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開始顫抖。
「體面人家贈送的節日禮品通常而言不會太貴重、太特殊,收到邱吉爾爵士禮物的你,隨手將其轉贈給吉姆,以表示你還在意與他的友情。之後,當你裝作好意地為吉姆介紹一位美麗的女士,比如……男爵夫人的美貌侄女時,吉姆當時的表現自然是欣然應允。」
「迫切地想要接近男爵夫人復仇的吉姆,沒有想到這是你們三方聯合起來設置的陷阱。你們在他見到那位從始至終一無所知的美貌侄女前將他控制住,由邱吉爾男爵親手結束了這個讓人頭痛的麻煩人物——」
霍姆斯將手指向客廳角落、衣帽架旁邊放著的拐杖:「我本人對拐杖有一定的研究,邱吉爾爵士使用的拐杖粗看上去與我所用似乎無有不同,但從握把的設計看,這是為右手專用而設計的訂製握把。」
霍姆斯展示了一下他左手握著的拐杖:「什麼樣的人會專門去設計右手專用握把的拐杖呢?爵士正當壯年,還沒有到需要將力道轉移到拐杖上來支撐身體的年紀。考慮到爵士也喜好菸斗,那麼……」
將右手拿著的菸斗送到口中抽了一口,霍姆斯不緊不慢地:「結論只能是,邱吉爾爵士是個左利手。」
「對吧,路易先生,男爵夫人,你們當時看見的情形,應當是爵士左手握著那把平平無奇、沒有顯著特徵的小刀,刺進被強迫跪在地上、雙眼充滿仇恨的,馬克·吉姆的右側脖頸處。」
「請別因急於否定而胡亂發言,雖然鄙人身份低微未曾見過爵士,但想必是有不少人見過爵士是如何靈活地使用左手的。」
男爵夫人緩緩閉上眼睛,貿易司文員低下頭、雙手捂著臉。
私生子少爺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緩緩起身,離開沙發。
台下,觀眾們無不瞠目結舌。
「馬克·吉姆的外套不見了,想必是他的外套上有著能表明身份的標記,比如是他父親的訂製外套之類。而他身上較為容易查到來源的、價值兩個金幣的鹿皮腰帶、一金幣二十五銀的牛皮靴子還在,應當是路易先生不知道這是邱吉爾爵士贈送的禮品,而邱吉爾爵士不知道這是路易先生送給吉姆的,你們雙方陰差陽錯之下忽略了這一點。」
霍姆斯抽了口菸斗,面無表情地補了最後一刀:「這可真讓人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