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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白瓷瓶里的藥,還是上次白素貞受傷的時候他拿給她的,上好的御品金創,是聖上賞給他父親,父親又拿給他的。
法海禪師一直將瓷瓶帶在身上,從來沒用過。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次見她受了傷,便拿給她用了。
法海禪師的屋裡不放銅鏡,沒有能照影的物件,便自己用手指在腦袋上摸了摸,摸疼了,就倒出一點藥粉往腦袋上抹。
白素貞見後也沒攔著,只隨手拉了他床邊的枕頭在懷裡抱著,眨巴了兩下眼睛道。
「你這樣怎麼上啊?」
法海禪師說:「就這麼上啊。」
說完手掌微彎,攏著手心裡的藥粉往頭上一扣,扣的不算太准,但大半都蓋上去了,只留下一點粉末,順著腦門滑了兩條白印下來。
白素貞瞠目結舌的看著,沒想到這和尚會木納成這樣,嘴角一抿咯咯咯的笑道:「出家人是不是都像你那麼傻呀?」
法海禪師不知道她在笑什麼,抬手一抹額頭,沾了一手的藥粉,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和尚的臉生的精緻俊秀,笑起來的時候有兩隻深深的酒坑,眸光總是亮晶晶的,帶著一種孩子般的乾淨。白娘娘就臥在一旁看著,併攏成一條的長腿悄沒生息的左右擰動了兩下。
她有點想告訴他:你笑起來很好看。
但是她沒說,就在小和尚抬起眼看她的時候,她懶洋洋的從蒲團上起來了。白裙被她拖拽在地劃開一個漂亮的弧度,白素貞搖曳生姿的對法海禪師說:「藥既然上完了,是時候去看看那位妖尊大人了。」
法海禪師將金缽放在了北院的屋裡。
兩人一路行至後院,剛將門推開一條小縫,就看到缽里的青蛇在抻著蛇頭跟罈子里的五鬼吵架。
妖尊大人此時半個身子都被壓在缽里,唯一能抬起來的上半截也只到缽口一指處。它的蛇頭上還帶著傷,那是被白素貞的雄黃寶劍劃破的半邊額角。
之前妖洞中的儒雅公子,此時聲音還是儒雅的,只是語氣不甚太好,蛇嘴一張一合的罵道:「沒義氣的東西,隨便幾張破符就把老子賣了,仔細老子出來以後弄死你們!我身上有傷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們告訴她的?!」
五鬼說:「不是,我們沒說。您自己身子骨不好,一天到晚病歪歪的,人家一看不就知道了嗎?」
青蛇就惱了,蛇頭抻的恨不得立時爬出來:「什麼叫一天到晚病歪歪的?要不是為了救你們,老子會被那條鯉魚精打傷?」
五鬼說:「那也是您搶了它的女人在先,不然人家抓我們做什麼?又不能吃。」
「就是,整日就知道風流快活,也不知道養那些女人有什麼用。」
「養了也沒有一個能在一塊兒和平共處的。一個來了,撞見了另一個就要開打,上次八個女妖精在洞府里動了手,不是連你也一塊給揍了嗎?」
青蛇抻直了「脖子」,不說話了。末了腦袋搭在金缽邊兒上,將蛇眼一挑,對著外面道了句。
「白娘娘好興致,既聽的差不多了,便請進來說話吧。」
白素貞覺得很有趣,推開門走進去,步子邁的慢悠悠的。她仔細打量了兩眼他的蛇身,通體碧綠沒有一絲雜色,是條好看的青蛇。
法海禪師也在屋裡坐了,對青蛇道:「我們打不開你洞府關稚兒的結界,若不想我立時散了你的修為,便趕緊將裡面的孩子放出來。」
青蛇卻半點沒有懼怕的樣子,反而謙和問他:「還沒請教這位怎麼稱呼?」
小和尚單手行了一個佛禮說:「叫我法海禪師。」
每當小和尚對人說,叫我法海禪師的時候,白娘娘就特別想笑。
她覺得他似乎很喜歡裝老,讓自己看上去很有體統威嚴的樣子。
青蛇聽後蛇身彎了一下,似乎是還了一禮,甚有規矩的回了一句:「失敬。」
他對他們說,他可以放了那些孩子,也可以還了吸進去的靈元。前提是白素貞和法海必須放了他和五鬼。
他手上沒沾過血,這次也是因為被鯉魚精重傷他壞了元氣才出此下策的。如今它恢復的差不多了,也並非真想要了那群孩子的性命,即便他們不來,他也是要歸還的。
青蛇的話說的半真半假,他的身體卻確實受過重傷。至於他是不是單為療傷,而非同時動了用孩子的靈元提升修為的心思,便無人知曉了。
當晚,一行三人再次去了趟鶴風山,青蛇如約放出了孩子。他將他們都關在了鶴風山的山頂,山風大的出奇。
白素貞之前沒注意過,今兒就近看了才發現,這地界竟是雙面鄰水。左面臨著靈泉河,右邊靠著西湖的一條支流,濕氣重,樹葉茂,實在很適合那條水蛇養生,連她都有些想安營紮寨了。
法海禪師在他身上立了法咒,自缽中放他出來讓他化成了人形,又喚了之前丟失的幾個孩子過來。青蛇便盤膝施法,還歸靈元,只見一道青光閃過,痴傻孩子的神志便逐漸清醒了起來。
法海禪師又讓各家父母將孩子領走,玲花一聽說弟弟回來,比她爹娘到的還早,一路狂奔進來,抱著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就開始掉眼淚。
一眾孩子皆被盡數領走。
青蛇施法後,卻因一時掏空了吸進的靈元,一連昏迷了好些天。
法海禪師原本是想將它塞進缽里散了修為的,畢竟一隻動過邪念的妖,你不知道它還會不會繼續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