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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個束腰都系不好,這般走出去讓人看見了,豈不笑話?」
法海禪師的眉頭又蹙起來了。
他自從遇見白素貞以後似乎常常蹙眉,若非常年吃素皮膚姣好,只怕眉心早要擰成一個解不開的川字。
他對白素貞說:「沒有爹娘我可以教導你,待我自金山寺回來以後,自然會教你如何用筷子。」
白素貞吃飯多半都是用吞的,還總用手抓。那吃相,實在跟她的長相大相逕庭。
法海禪師不知道,白素貞重生之前也是個老老實實坐在餐桌前吃飯的主兒,各項禮儀都拿捏的恰到好處。只是這人在妖精堆里呆的年頭久了,比她重生前「做人」的時間都長了三倍不止,久而久之也就像極了妖,更加懶得中規中矩了。
白娘娘站直了的水蛇腰因著法海禪師剛正不阿的幾句話,又變得萎靡,心知這又是沒得商量了。俏生生立在門前的身影也改成了斜靠,手裡月牙白的長袖被她甩啊甩的,胳膊一伸搭在他脖子上,俯身到他跟前嬌笑道。
「出家人要教我做人啊,如此倒也好,只是我過些時日就要脫皮了,身邊得有人長久的伺候著。法海禪師若不忌諱我脫皮時未著寸縷,願意在旁幫我擦背穿衣,我自然是不介意的。...你瞧我也是糊塗,禪師一代高僧,又如何會拘泥男女之別呢。」
素貞的長袖還擱在法海禪師的脖子上,那布料輕柔溫軟,被風吹起後尾端不經意刮過他的耳廓輪廊,像極了她平時不老實的那條蛇尾,帶著涼絲絲的癢。
法海禪師不自覺挪了一下腦袋,偏頭扯下那隻長袖,掌心拂過那條柔滑,不知怎麼讓他覺出些許不自在。
他是常年在寺院中念經的和尚,身邊自來都是循規蹈矩之人,便是有上山拜佛的女客,也都是溫和良善之輩,哪裡見過這種......
在法海禪師眼中,白素貞從頭至尾都跟良善搭不上邊,即便她從未害過人性命,他還是覺得她很危險。
他怎麼總感覺她一天到晚都沒個正行呢?那模樣倒似不作妖骨頭裡都難受一般。
法海禪師覺得很累,他希望白素貞可以乖一點。
與此同時,白娘娘還裊裊婷婷的靠在門邊兒上,眼梢似開微開的睨在那裡等著,半開的朱唇彎起一個弧度,笑看著他說。
「法海禪師若不介.....」
法海禪師很介意。
他現在一看這條蛇妖張嘴,就知道她下一句說不出什麼好話。
兩廂都無法達成共識以後,他在白府後宅的院子裡溜達了兩圈,突然蹲在一面牆壁前,伸手扒了扒磚石,抓了一隻躲在縫隙里看熱鬧的剛剛成氣候的小松鼠出來。
他盯著那個東西看了一會兒,溫和問道:「你能化人形了吧?公的還是母的?家裡還有什麼親戚?」
把個剛成精的妖崽子嚇得幾乎快要昏過去了,心說禪師這是要滅我全族?!
它哆哆嗦嗦的告訴法海禪師。
「小的是今年才會化人的,是個母的。家裡還有長兄一個,姐姐三個,都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妖,再沒害過人的,求禪師饒命。」
法海禪師當然不會要它的性命,法海禪師還指著它「救命」呢。他讓它站在地面上,抬手在它腦門靈台之處點了三下,指著門前站著的那道白色身影說。
「叫你家裡剩下那幾個也過來伺候她些時日,她雖脾氣不好,卻也不是什麼苛待妖精的,只管幫我照顧她一下便是了。」
小松鼠眨巴著一雙眼睛,朝著白娘娘的方向看了一眼。白娘娘也在這時回頭,似笑非笑的眼底迅速染上一層妖艷的紅色,妖氣濃烈的仿佛它敢答應,她便要在下一刻弄死它。
可憐松鼠成精的年頭還輕著,好容易找到一處棲息之地還遇上這一僧一妖,倒霉催的將臉抖成一團,眼淚巴巴的告訴法海。
「禪師,我怕。這位娘娘...這位娘娘......」
也太嚇人了。
這哪是脾氣不好啊,這分明是要吞了她啊。
法海禪師嘆了口氣,皺眉走到「脾氣不好」的白娘娘跟前,一臉無奈的道。
「你對它笑一笑,你總這麼陰陽怪氣的,哪裡有妖願意伺候你。」
白娘娘站累以後乾脆都上樹了,聽到這話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是個擺明不願意配合的架勢。只是法海禪師說完便將手緩緩抬起,結出一個法印,白素貞腳踝上的法咒立時收緊,這是在警告她莫要再作了!!
白娘娘臉色變了變,心裡恨死這個和尚了,又思及法咒的厲害,面上少不得順應形式的擠出一個不及眼底的笑容。
如此,法海禪師歡喜了。在錢塘縣內結下一個法陣,教她只能在這一座縣城裡隨意活動。自己則拿著包裹,輕鬆愉快的踏上了回往金山寺的路。
法海禪師愉快了,白娘娘自然心裡不會痛快,揚手一抬衣袖,將大門關的噼里啪啦的響。再用眼一瞟小松鼠,她想讓它給自己端盞敗火茶過來,誰成想,還沒走過去,就將那個不成氣候的東西嚇暈過去了。
白娘娘蹲身提著松鼠後脖子上的皮晃晃悠悠的拎回屋裡,火氣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這一局,法海禪師勝。
☆、第九章 柳九巷的妖氣
坊間說起柳九巷西長街的那處老宅,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因為鬧鬼的年頭久了,甚至街頭巷尾,長輩嚇唬不聽話的稚兒用的都是:仔細柳九巷的鬼出來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