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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在這一刻,因為自己的無能哭得泣不成聲。
他拉著玲花和阿文一起跪在地上,給白素貞和法海禪師重重磕了三個響頭,無論如何攔著,他都堅持磕完。
他對他們說,自己是個沒有出息的窩囊廢,如今兩個孩子跟了仙人,那是他們上輩子就修來的福分。
張大友是個粗人,不識文不斷字,只能一遍一遍的叩拜。臨出門前,他再次抱著兩個孩子大哭了起來,淚水順著他臉上過早爬滿的皺紋不斷滑下,他一面哽咽著一面對玲花和阿文道:「爹爹不指望你二人長大之後能原諒爹爹,只求你們不要忘記,我們的祖籍是錢塘縣,爹爹姓許不姓張,我不孝,不能為祖宗守著這個姓氏,只求你們還歸本性。玲花的名字是你二娘取的,爹爹知道你不喜歡,如今出了這深坑,便繼續用你娘生前叫的「嬌容」二字吧。阿文自小爹爹也沒給取過一個正經名字,如今你既跟了這兩個仙人般的人物,便沾沾仙人的福氣,叫做許仙吧。」
張大有,或者說許大有的一番話,不光說哭了兩個孩子,也深深震驚到了一旁站著的法海和白素貞。
他們只道許仙四處難尋,卻不想,真正的許仙竟是在這時才換了名字的。而這個名字,又是因著他們同他的這份機緣。
誰能想到,錢塘縣的許仙竟是要在仁和縣裡尋。誰又能想到,菩薩留給小和尚的另一句箴言,三月三日清明日,去到西湖高處尋的箴言竟然真的應驗了?!
仁和縣的幾個孩子,都是在清明那天被救出來的。素貞還曾戲言,這都是些鬼孩子嗎?再說那鶴風山的山頂,可不正是一面朝著西湖的?
他們起初還以為,這句話是菩薩戲耍他們的。畢竟他們在錢塘縣遊走了那麼多時日,都沒見到過許仙,時日漸長,便也將那話拋之腦後了。如今想起了,只覺醍醐灌頂,可見很多事情都是有它的緣法的。
只是,天書的另一句,共結連理又是什麼意思呢?
許仙現在分明還是個孩子,難道要白素貞等他長大了再成親不成?偏生菩薩又說,與她共結連理之人已經長大成人了。那這個又說的是誰呢?
白娘娘琢磨了一晚上,琢磨的腦殼十分的疼,第二日清早太陽穴還是嗡嗡的響。
法海禪師見她精神不濟,便倒了一盞茶給她醒神。素貞就盯著法海禪師進出的身影發呆。
共結連理,長大成人......突然又笑了。
她的心中隱隱給了自己一個答案,雖然自己都覺得可笑,又莫名覺得,如果是這個結果,那她倒是不介意同他多念幾聲:阿彌陀佛。
法海禪師不知白素貞在傻笑什麼,回手又給她添了一杯茶道。
「許仙的命怕是要保不住了,我打算將自己的修為渡......」
「渡什麼渡。」
白娘娘突然打算了他的話,挺沒皮沒臉的在他鼻子上颳了一下,笑鬧道。
「現在該去南極仙翁那裡盜靈芝了。」
☆、第三十一章 別惹小和尚【一更】
按理說,許仙的這場禍事是青宴惹下來的,原本應該他去冒這個險。然而青爺身子骨孱弱的等同一張紙片,你讓他去盜靈芝,雲還沒駕起來,估計就要被風吹走了。
再者,現在這個東西還不老實。你看他像是對著白素貞和法海禪師畢恭畢敬的,實際上鬼心思多的很。
白素貞大半夜撈回「離家出走」的青蛇和五鬼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白娘娘到現在都記得,她在牆頭晃蕩著一對小腳,問青宴是要往哪去時,這個東西厚顏無恥的回的那句話。
他說:「今日月色皎潔,青一時神往,便想帶著五鬼背著包裹繞城跑上一圈,吸收一下天地靈氣。」
白素貞直接讓他們背著包裹跑三十圈,青宴翻臉了,身形一化又跟她打了個天昏地暗,毫無意外的再次敗北。
這是個當慣了「爺」的人,哪裡會願坐別人的「孫子」?
白素貞也曾想過,讓青宴化成女子跟著她。然而青爺堅定自己是個帶把的,又因為妖界紅顏知己無數,以至於白娘娘也有點忌憚那些女人炸毛,便也作罷了。
青宴是真不想在他們身邊呆著,但是法海禪師又在他身上下了法咒,威力不比白素貞腳上的那根繩小。青宴但凡動了異心,都能折騰的他死去活來。
青爺覺得很惆悵啊,每逢傷心欲絕,都要在北院灌上兩口黃湯,哼哼唧唧的對著五鬼灑下一番辛酸淚。
白素貞近些時日讓他仔細看護著許仙,若這孩子死了,便是算在他頭上的一道殺孽。青宴其實也不想讓許仙死,只是白素貞跟法海要去崑崙盜靈芝這事兒,讓他覺得極其不靠譜。
是說崑崙山是什麼地方?那是養出了幾代仙人的神山,山中仙草固然可以續命不假,裡面的東西可都不是好相與的。
青宴送走白素貞那天,又在客棧門前掉了兩滴眼淚。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看不到他們兩個了,三人也算是有著幾日同住一個屋檐的情分,他看在情分都落了淚,他們也應該看在這份情分,將他手腕上那個勞什子法咒解開。
說起他手腕這個東西,也是十分恨人的,就跟江湖上什麼鑽心蝕骨的□□一樣,每隔一個月發作一次,法海禪師不念咒來解,他就能疼的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