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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說到這個事情,法海禪師少不得又要說教一番,腳下邁的步子也慢了,對白素貞說道。
「你的身子骨不好,原本就不應該逞強作法的。今次是幸運,沒有傷及旁人,若那雷是對著人身上招呼的可怎生是好?我知你是心急為我找小牧童,然而世間很多事情都逃不過隨緣二字,不若再等等吧。......其實,有些時候修道和修佛是一樣的道理,如......」
法海禪師是個很安靜的人,唯獨講起大道理時從不吝嗇他的唇舌,白娘娘此時見他是個「長談」的架勢,生怕他又扯出許多佛學佛理,腳步一停,打斷他的話道。
「那天我是怎麼回來的?」
其實她問過小灰,知道那天她暈倒以後,是他將她抱回來的。
她知道,卻還要問他,實在是個本質十分惡劣的東西。
果然,白素貞那話問完,法海禪師的耳朵就紅了。他的臉上還是沒太多表情,只是手上常年掛的那串綠檀佛珠,被他捻得很緊,且雜亂。
白娘娘也不急著讓他回答,只抬著眼皮繞到他跟前對著他笑。
正午的大街人群熙攘而過,那麼嘈雜的地方,好像只有他們這裡是靜的,又好像有什麼地方比大街還要不靜。
如是沉默了許久以後,法海禪師終於直視了白素貞,深邃如星的眸子皺的十分認真。
他告訴她。
「那天我沒帶缽。」
又默了一會兒,又道:「.....但是我發誓,我...抱,你回來的時候,腦子裡是什麼都沒想的。」
那個「抱」字,他說的很含糊,恨不得包在喉嚨里。
出家人不誑語,不近女色,他沒有說謊,卻又覺得這話實在不好出口。
他是個和尚,和尚不該抱姑娘的。
但是姑娘暈了,他總不能在大街上將她拖回來。
這都讓法海禪師覺得十分困擾,也十分不自在。手裡捻著的那串珠子又遭了秧,被他撥的亂七八糟。
白素貞一直很喜歡逗弄法海禪師,不為別的,只因小和尚於男女之事上的純真。
他乾淨的就像一張白紙。
白素貞看著小和尚,看一會兒,眼睛又彎成一個月牙,眼神晶晶亮亮的,好像月光之下的半月湖。
她將他手裡的佛珠拿過來,他手指微僵似是要扯回去,最終又任著她拿了。她卻突然靠近了他耳畔,軟軟糯糯的說:「抱了我,就得對我好一點了。」
法海禪師說:「我不會。」
和尚自入佛門便摒棄七情六慾,他不會對別人好,也沒人教過他如何對一個人好。
佛家倡導大愛,世人只道他們是最慈悲的人,然而慈悲人心中,無所念,無所欲,無所求,其實,又是最無情的。
白素貞說:「那你就學,我可以教你。」
法海禪師沒說話,但是模樣神情都擺的清楚明白。
他一點也不想學。
兩人一路走回白府,都沒再說一句話。
白娘娘因著連日傷寒,回去以後就喝了兩副藥睡下了。睡下之前,她原本還在琢磨,醒了以後要再鬧一鬧小和尚,不承想的是,她還沒鬧,倒是有人比她先鬧起來了。
☆、第十八章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白素貞是被正廳里七嘴八舌的人聲吵醒的。
她的臥房跟那裡只隔一間耳房,平日裡妖精們都知她休息時不喜喧譁,走起路來都是輕飄飄的。然而今次的正廳,幾乎要成為一個鬧市了,其中尤數幾個拔尖的女子嗓門最為高亢。白素貞恍恍惚惚的聽到她們在嚷。
「姓白的呢?!躲起來了?!」
她懶洋洋的自床上爬起來,覺得真新鮮啊,長發還是亂糟糟的也不梳,隨手披了一件披風就出來了。
與此同時,法海禪師還楞在一群女人中間發傻。這些人里多半都是錢塘縣已經嫁做人,妻的婦人,此次一股腦的衝到白府,明面上擺出來的因由是白素貞開門看相,看的又都是男子,是十分沒有女子德行的行為。
實則,那都是暗地裡吃了飛醋了。
白素貞那一雙勾魂眼睛,看過的男人回去以後都是茶飯不思。做媳婦的見了這種情況,哪裡會有不氣悶的。
她們統一的認為,白素貞招惹了她們丈夫,而且不光招惹了一個,她們是很有必要衝出來好好教訓她一番的。
女人之間的嫉妒從來都是沒道理可講的,長得漂亮的女人,更加容易引起公憤。尤其白素貞的模樣,不僅是漂亮,還兼併風情。男人最喜歡的,女人便最不喜歡。
這些人中,尤數許六家的婆娘最為兇悍。
她家的那個漢子,自從白府回來以後就成日念叨素貞的好。又因著那日白素貞比旁人多問了他兩句話,一直心心念念覺得她對自己也是不同的。
殊不知,白娘娘對每一個許姓人士都會多些問詢,只是不好說清楚其中因由罷了。
許六家的婆娘今年也有三十多歲了,生的彪悍健壯一臉橫肉,帶頭站在法海禪師跟前叫囂道。
「沒見過白素貞這麼臭不要臉的東西。青天白日的一個大姑娘也敢拋頭露面給人看相,你們白府是沒人能做這個營生了不成?你跟她天天住一起,還由著她在外面扒著漢子的臉直勾勾的看?」
法海禪師沒見過市井女人撒潑,此時見了,也算是長了一番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