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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在學著小和尚起早,起早以後不是很清醒的時候就對著頭頂的樹葉發一發呆。
裴文德時常這麼做。
過去老白以為這是他風雅意趣中的一種,站多了才發現,這就是沒睡醒的時候醒神用的。
青宴抱著蛇蛋走進來的時候,裴氏夫婦正在統一的仰臉看天,角度和表情都相當的一致。青宴也不打算跟他們打招呼,說到底他一直覺得這兩口子多多少少都有點病。然而白素貞那日似乎比裴公子「醒」的早一些,一看青宴回來了,便追著他的衣角一路跟到了屋裡。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懷裡的東西,純白的,圓咕隆咚的,對著光照底下瞅瞅,還有點透光。
這蛋比她想像的薄啊。
她想伸手摸一摸,青宴不讓,她就一圈一圈的圍著他轉悠,不讓碰就揚著下巴比了比『新來的那個東西』笑眯眯的問。
「你媳婦兒啊?」
青宴回了句:「嗯。」
「嗯。」完以後又在屋裡找了一堆上好布料,墊在一隻盆大的竹筐里,要給蛋做窩。
白素貞便又問:「怎麼投了畜生道啊。」
按說靈書雖事情做的離經叛道了些,到底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原該給處人道安置才對的。
青宴有點煩她,一面整理手上的東西一面斜睨著她說:「本來是人道的,但是我打了她師父的名號讓判官改成畜生了。你起開點,沒看見我正忙著呢嗎?」
他還得給顧靈書「洗臉」呢,她是剛被大蛇「生」出來的。
白素貞瞪著那個又回歸成了混蛋德行的青宴,覺得丫十分的沒有妖性,當下不滿道:「不是你哭喪著臉讓老娘給你買棺材的時候了。....再說你是不是有病啊,為什麼放著好好的人不讓她做,偏要她做蛇?」
蛇生出來哪有人好看?
青宴出去打了盆水,將「顧靈書」擦了個透亮,小心翼翼的放到枕頭邊兒上後才揚起一臉不屑的回:「你懂個屁。我問你,人活多久,妖活多久?我想要靈書一直陪著我,還能世世都讓她去投胎重新認識我一次?再者,人想長生不老不是悟道就是成妖,我索性讓她也成了妖精,跟我一起修妖道不是更好?」
待她出生以後,他渡上一半的修為給她,三天就能化出人形。
白素貞自打結識青宴,就一直認為這是個完全沒有知識性的東西。此時的這一番話,卻驟然將他的智慧揮發到了極致。
她直愣愣的看了一會兒青宴,又看了看青宴床上的那隻蛋,倏忽之間也跟著悟了,當下抬起裙擺一溜煙的沖回了法海禪師房裡。
彼時,法海禪師正在書桌前看書,看見白素貞咋咋呼呼的破門而入以後,本想出聲提醒她一下,門再這麼折騰又該修了的。
結果發現白素貞盯著他的眼神有些怪異,便將話又咽了回去。
他只見她若有所思的坐在他的旁邊,拿著桌邊的茶碗喝了一口,又踢踏了一會兒小白鞋,才有些遲疑的問。
「你喜歡鱗嗎?」
法海禪師蹙眉。
「.......什麼鱗?」
她又搖頭說:「不對,應該問你能接受,短時間內,擰著走嗎?........其實挺省勁兒的。」
法海禪師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也不對。應該說,你能接受吃東西用吞的嗎?」
好像還是不對。老白仔細的思索了一下當蛇比當人好的優勢,沒思索出來,頗有些垂頭喪氣的歪了半邊身子攤在法海禪師身上說。
「那你喜歡蛇嗎?」
法海禪師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說。
「我喜歡你。」
上一刻還在埋頭惆悵的女子,下一刻就因著這句話笑成了一朵花。
你看幸福,有的時候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白福自從知道青爺走了,便開始了沒日沒夜的以淚洗面,若不是他這次去的地界他不方便出入,只怕早帶著五鬼飄出去找了。然而青宴回來以後,他又發現他們家這位爺還是那麼招人煩,準確的說,全白府的妖都在擔心了三個多月以後,再次對這個喜怒無常的公子爺無語了。
青宴過去就有點難伺候,不知道從哪個蛇窟里抱回了轉世投胎的媳婦以後,就更難了。
要說過去的青宴,那頂多也就是在銀子上大把大把的揮霍了點,脾氣偶爾乖張了些,也不算什麼太大的毛病。現在花樓酒館通通不去了,反而成日對著吃穿用度提起了要求。
包個蛇蛋的料子要用全縣城最好的,媳婦還沒「生」出來就讓小灰等人照著他寫的尺碼去做衣服。做的不好看不行,俗氣了也不行。最招人煩的是,柴火火病了,他就見天催促小灰學做飯,說顧靈書不愛吃炒過火的青菜。氣的小灰每次見到他「帶著顧靈書」出來曬太陽,必然要上去潑一盆冷水。
小灰說:「青爺,又帶著『不能碰』出來溜呢?你說您見天這麼守著,萬一她成妖了以後不愛您怎麼辦?」
『不能碰』是小妖們私下裡給青夫人起的諢名,因著青宴從來不讓人碰他的『蛋』,因此都以此名諱叫開。
青爺也不耐煩理它們,心情好的時候才會回上一兩句。
趕上爺們兒今日心情不錯,便極其目中無人的回了一句。
「顧靈書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英俊的男人就會是我,怎麼會不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