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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不是個聖人,他的心中依然有著黑暗面。近來奈奈子不太經常去找他了,他也會接一些陰陽寮的任務製造偶遇。與其說他希望平安京和平,倒不如是希望奈奈子所希望的平安京和平。
因為自己喜歡的人喜歡這裡,所以才更想讓這裡變好。
只是,在白狐之子推算的未來了,從來都是他一個人。就算他最後憐憫世人,自願前去使用那個術法,拯救世間於水火的時候,他依然是一個人。
而此刻,命運已經被改變,黑髮少女以一種猝不及防的姿態闖入了他的生活,牢牢攫取住他的視線,一下都不捨得挪開。
“真的嗎?”
奈奈子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她在不久前將那對母子於藤原佑姬手下救下來後,給她們妥帖的安排好了一切。
宮裡肯定是不能呆下去了,奈奈子救得了她們一次,救不了她們更多次。只要文車還在宮內,以藤原家為首的勢力就可以找到空子將她暗中除去,悄無聲息不留痕跡。
“謝謝內親王殿下……只是,啊,妾身果然還是無法離開這裡啊。”
那位臉色蒼白的女子無力的跪倒在地上,她的美並沒有因為瘦削和憔悴而磨損半分,反而更加燒灼,有種病美人的嬌弱感。
“如果妾身就這麼離開,陛下又該如何呢?妾身有孩子,可陛下……陛下他只有妾身了。”
宮中人心詭譎,村上天皇一個人即使再有心也無法反抗蟄伏了幾百年的外戚勢力。在這冰冷偌大的宮殿內,後宮三千佳麗各懷心思里,只有文車妃是母族勢力微弱,並且願意真心對他的。
別人的眼中,村上天皇只是天皇,而在文車眼裡,他才是一個真正的人。
“妾身的家族,不過只是一介小小的貴族。得以有陛下恩賜,這才保住家族的榮光。文車在入宮的時候,就曾經承諾,這輩子,生死隨君。”
即使端的一副如此狼狽的模樣,但文車那雙黑色的眸子依然堅定如初。她愛憐的垂下頭,輕輕撫摸著懷裡的嬰兒。在這一刻,她的身軀忽然變得無比堅定,在這幅羸弱外表下掩藏的珍貴靈魂,終於露出它該有的美麗色彩。
可是……村上天皇甚至沒有辦法保證你和孩子的安全。
奈奈子有許多想要反駁的話,但在這一瞬間也似乎被卡住了喉嚨,就像熄了火的煤油燈,靜默在無邊的月色中。
“那你至少把這個孩子送走吧。”
嬰兒受到驚嚇後久久未能平息,回到母親熟悉的懷抱後才安靜了少許,如今靠在文車懷裡沉沉睡去。他小的還沒有一個巴掌大的臉上是駭人的血痕,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這個孩子差點喪命惡犬口中的事實。
她突然感到很疲憊。
不是因為她不敢反抗命運,也不是因為命運強行補正的無力,而是給她想要反抗命運的這個人,居然毫無保留,毫不反抗的,就這樣走向必死的那條路。
這才是最讓人絕望的。
解決這些事情後,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了下來,有明亮的月亮高懸於天空。隔著窗戶,她都還能看見不遠處有暗紫色的星辰之力若隱若現,那是一直等待她還未離去的荒。
為何要等待她,為了嘲笑她嗎?為了嘲笑她所做的都是無用功嗎?
“當然了,因為姬君你,就是命運本身啊。”
銀髮的陰陽師溫柔的笑著,看上去玩笑般的話語,卻是說的比誰都要篤定。
第98章
夜晚涼風習習, 晚秋空氣早已漸冷,冷氣流從天空上俯衝下來, 刮到人身上如同刀片切割一般疼。
瘦削的人影身上穿的衣服單薄, 清淡的月光從天邊慢慢流瀉,紅白相間的巫女服在黑暗中顯露出身形。人影指尖上跳躍著淡淡的靈力, 慢慢的走到山頂。
此時正好月亮突破了黑雲的束縛,從雲層間露出一個臉來。皎潔的月光鋪灑在黑夜山上,塵封了千萬年的封印法陣終於顯露出它原本的模樣。
“八岐大人……”
那女子站立在黑夜山的山頂上,她望著腳下的封印, 慢慢露出一個陶醉的笑容。若是有平民看見這一幕, 只怕會尖叫著逃開, 以為自己遇上了半夜索命的惡鬼。
“馬上就可以了, 馬上就可以了,只要等明晚最後一個藥引, 您必將君臨天下。而那時……我也將迎來……”
八百比丘尼已經制定好了詳盡的計劃, 一切, 都只需要等待最後一味藥引的就位。
黑夜山依然沉默的佇立在無邊黑暗中, 有漆黑的烏鴉從遠處飛來,停留在乾枯的枝椏上。不遠外的平安京依然燈火通明, 貴族依然沉溺於歌舞昇平的宴會中,而窺見這場風暴的人卻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
平安京, 要變天了。
“咦?”
正坐在宮殿上方喝酒的黑髮少女忽然驚覺, 她放下酒盞, 遙遙望向黑夜山的方向, 本來稍微有些醉意的紅眸頓時一片清明。
“嗯?”
坐在她旁邊的紅髮男子疑惑的放下鬼葫蘆。他和奈奈子今天晚上約好在府邸上喝酒,因為茨木童子還在大江山,所以鬼王陛下就親自摸到平安京了。
“沒事,也許是我的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