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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洗漱後,林可叄跟高中的好朋友白音通了電話。
白音旁觀了她與林可叄的整個旅程,從開始交集,到最後連最後一句話都沒正經說出口。
她將這幾天的事,事無巨細地說給白音聽。
白音的男朋友是電競職業選手,最近她都在那邊陪著比賽,這時癱在酒店陽台的花藤椅上,掃了一眼房間內不斷傳來水聲的浴室,抿了抿唇,問:「還喜歡他嗎?」
林瑾歡沉默了兩秒,很痛快地承認:「喜歡啊。」
當她推開「妄想」沉重的木門,望向那道熟悉的身影,聞到他靠近時身上熟悉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似有似無的氣味時,她就是覺得,還喜歡。
目光想追隨著他,想跟他多說點話,但也不是很敢跟他對視。
「那你怎麼說,要追他嗎?」白音晃了晃白淨的腳丫。
林瑾歡又是無聲了片刻,隨後才慢吞吞地說:「不吧。」
「相比起跟他在一起,我有更想要達到的目的。」
「前者太容易一輩子不再相見了。」
「我體會過一次,就是,肯定自己跟他再也沒法交集。我不想再來一次。」
……
掐了電話,林瑾歡調出微信,通過了古梨發來的好友邀請,從相冊的深處將她想要的照片發給她。
照片的像素不高。林瑾歡蹲在床邊,思索了片刻,爬起來開了自己的衣櫃。
從柜子最底下扒拉出來一個紙盒。
最上邊就是照片裡的那頂帽子,底下是一張專輯。
這帽子其實跟著林可叄好幾次演出了,被轉移到她腦袋上時,林瑾歡很壞地拽下來聞了聞。
沒有難聞的味道,是淡淡的,香香的洗髮露的味兒。
現在已經消散乾淨了。
阿德樂隊作為晚會的壓軸,演唱的曲目是《友情歲月》。
那時他們其實在B中,乃至這篇小區域都小有名氣,自己也寫過歌,但是還不敢在這種場合上唱。
他們想,總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毫無顧忌地選擇演奏他們自己的歌,而不必擔心沒人聽過而尬場。
說是這樣說,但這歌的選擇,出於前段時間正好蹲在林可叄家裡看完了古惑仔,出於對這首歌中傳達出的兄弟情懷,幾個人都贊同。
黑色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視線,消去她半數緊張,
數盞燈聚焦在他們身上,放在白色琴塊上的手指有些亮得透明。林瑾歡聽見台下的歡呼聲與喊著他們樂隊名字的應援,心臟一陣陣緊縮,手指微彎,有些僵硬。
張谷鱸的鼓棒相交,全場安靜,只聽清脆的三聲敲擊聲,隨後重重敲在檫面上,聽過上百次的前奏悠悠響起,低沉又性感的貝斯也加入,一切好像是憑著練習了百來次的肌肉記憶,指尖微動,按下了異常熟悉的按鍵,塗著明艷唇彩的唇微張——
消失的光陰散在風裡/仿佛想不起再面對
流浪日子/你在伴隨/有緣再聚
……
清清冷冷的女聲的粵語並不是很標準,但就是有一種掠過心尖的感染力,唱到人的心底,黑色鴨舌帽下的長髮微微飄動,又撩動了不少人的心。
定下歌的時候,林可叄就打算讓林瑾歡主唱。粵語是他一字一句教的,一次一次掰正,眼底的鼓勵與時不時被她逗笑而微揚的嘴角,誘惑著她一步步陷得再深。
高潮的部分,林可叄按約定給她和聲,輕輕的附和著,不爭不搶。
來忘掉錯對/來懷念過去/曾共渡患難日子總有樂趣
不相信會絕望/不感覺到躊躇/在美夢裡競爭/每日拼命進取
……
林瑾歡偷偷地揚起腦袋。
舞台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光細碎而明亮,伴隨著音樂左右搖晃,舞台旁邊的霓虹燈漸漸變化著顏色,有規律地掃蕩著,烏壓壓的人坐在草地上,左右是相伴的朋友,懷裡撕開了的薯片已經分享了大半。遠處的繁星亦是點點,萬里長空,竟是一團烏雲都沒有,天空墨得發藍。
靠近舞台的地方圍坐著一群穿著校服的同學,嘴巴微張,小小聲地跟著唱。
她悄悄地側過身子。
目光直直撞上了某人的。
林可叄就在她的身邊,抱著他那個寶貝貝斯,眼睛裡盛著細碎的笑意,因為戴過帽子而有些被壓低了的頭髮上有細碎的光。
他在看她,腳尖在原地點了點,在歌曲間奏中漾開了笑,對她做了個口型——
很棒啊。
……
那個瞬間,林瑾歡眼眶漸漸發熱,眼前一片霧茫茫,只看見一片細碎的光。
天真的聲音已在減退/彼此為著目標相距/凝望夜空/往日是誰/領會心中疲累
……
她不曾想過,在這十幾平由水泥築成的舞台上,只能替別人墊聲的林瑾歡,只敢在背後攪著手指惋惜自己沒有勇氣而措失機會的林瑾歡,在深夜裡揪著頭髮害怕丟人害怕將自己置於關注中的林瑾歡被一一打敗;
她在這個舞台上,獲得了莫大的肯定;
她在這個舞台上,真切地體會到了活著。
她在這個舞台上,看到了一直忍讓握著拳頭前進的自己,終於找到了向光而生的方向和理由;
……
以至於。
表演結束後,在一旁歡呼和全校師生離開的歡鬧聲下,在舞台下方,在還沒有離去的同學的目光下,林瑾歡環著林可叄的脖子,下巴擱在他的肩上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