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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承認我是怯懦的,我只是不想去面對現實生活中的種種問題,我寧願生活在一個美好的幻象裡面,雖然我也知道這樣是會付出代價的。代價是什麼呢,或許就是我永遠不會跟我愛的女孩在一起,而我從來沒有好好愛過我的女朋友們,所以我忘記了她們的樣子,她們的脾氣,與她們一起唱過的歌。
有一個女朋友想要與我結婚,因為她以為我所想過的生活是與她一樣的,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我跟她說過,我想要以後的每個夏天傍晚,就坐在院子裡喝喝啤酒,吃吃炒螺絲,什麼事情都不做,就與我的妻子待在一起。她對我說的話都信以為真,覺得那也是她想要的生活。可是其實不是這樣的,其實這幕生活場景對於我來說也是幻象,是假的,如果我真的在每個夏天的傍晚都坐在院子裡喝喝啤酒乘乘涼的話,我也不會快樂的,只是想像那幕場景讓我快樂罷了。
就好像我想像巧克力女孩,讓我快樂。
我對這個女朋友說了殘酷的話,我說,我是做過那樣的夢,只是我想像中的妻子長得不是你這般模樣。最後我把她們都氣走了,我安慰自己說或許我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讓我快速地成長起來,讓我看得到現實,堅硬的現實得什麼模樣。
我就是如此特別,不用擔心光芒被遮蔽,因為那些同類的人,總會看到我,總會來到我的身邊。
第17節:那些男孩教會我的事(1)
那些男孩教會我的事
文/陶之湘
很喜歡蔡康永的《那些男孩教會我的事》,雖然我只是一個女孩。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想一下那些曾經經過自己生活的男孩們,他們就好像是這一路上不斷上車廂又不斷下車廂的乘客們,我與他們短暫地看過同一段路邊風景,有些他們坐在我身邊,與我交談,有些他們匆匆上車又匆匆離開,有些他們陪我坐過很長一段路,轉過好多個彎,停過好幾個站台,最後他們都走了,在不同的站台去搭乘別的不一樣的車,去往不一樣的地方。而我依然坐在我的車廂里向前,繼續向前。
他們未曾改變我的生活,就好像蔡康永所描述的那個巨星,巨星也不過是在一個夜晚與他一起坐在窗台底下喝過一杯酒,說過一些話。這些話會在記憶里散發著溫暖的光亮,而正是這些光亮在默默照亮我長成一個女人的道路。嗯,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怎麼變成一個女人,我也是懵懂向前,卻在與那些男孩的短暫交集中漸漸看清了自己的模樣。有時候,他們就好像是我的鏡子,而鏡子裡面的人兒又永遠與我保持著那段溫暖的距離,有憂傷,但不會心痛;有想念,但不至於碎裂。
現在我只說兩個男孩,因為現在他們都已經去了其他車廂,去往了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我知道他們所到之處一定也是風景曼妙,而我也記得與他們同路的點點滴滴。
第一個男孩與我一起聽Radiohead樂隊的《Creep》,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們都喜歡那句歌詞:I wish I was
special。在青春期的時候誰都希望自己是與眾不同的,哪怕灰頭土臉地穿著校服,心裡卻狠狠發誓自己並不屬於這裡。只是沒有人知道我的心聲。我的憂愁或許是因為,那些穿著窄腿牛仔褲和耐克運動鞋的舞蹈隊女孩永遠是焦點,卻始終沒有人看到我,我喜歡坐在食堂的角落裡聽卡帶,假裝不願意去理睬所有的喧囂,其實只不過是因為所有的喧囂都忽視了我,我是粒灰塵,我是粒看不見的懸浮物。
後來這個男孩就成了我青春期里與我一起聽音樂的朋友。我在校報上發表了一篇樂評,於是他就來與我交換磁帶。那時候我的零用錢根本不夠我買太多的進口磁帶,而男孩從表哥那兒拿來很多打口磁帶借給我,我們在放學後沿著小馬路來來回回地走,因為彼此都過分羞澀,所以也不多說話,卻共用一隻walkman,一人耳朵里塞一隻耳塞,為了不讓耳機掉下來,我們必須靠得緊緊地走路。
第18節:那些男孩教會我的事(2)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與另一個人的心靈靠得那麼緊是件多麼高興的事情,現在那段路已經變得跟多年前完全不同,馬路被擴寬了,兩旁的店和樹木也都被拆除,而我就算閉著眼睛也依然能夠想起它當時的模樣,刻在記憶裡面怎麼也丟不了。我是從那個時候知道,如果兩個人真的彼此吸引的話,是不需要多麼出眾的外表的,他一定可以看到我心裡的樣子,就好像我能夠看到他的。
我從未對他表白,而我確知我在那段時間裡曾經那麼平淡地愛過他,我也從那時開始確知,我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我就是如此特別,不用擔心光芒被遮蔽,因為那些同類的人,總會看到我,總會來到我的身邊。
第二個男孩在我最孤獨的時候出現,那時我離開了家鄉到另一個城市去生活,在那個城市裡我僅有一兩個朋友,還不是最最親密的。剛去的時候,正好是冬天的歲尾,很多節日接踵而來,每每令我產生想要逃回家去的衝動。我在這時候遇到這第二個男孩,其實我們已經認識很久,但並不熟悉,聽說後來他去了日本念書,失去聯絡多年後又在網絡上遇到了他,他依然還是我認識他時的青澀模樣,照理說,他這個年紀,在日本也算得上是高齡大學生了。
於是在最孤苦伶仃的日子裡,與他每天在MSN上說話便成為了我的精神支柱,或許是因為他在異鄉,而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我們在MSN上聊天到天亮,他那裡與我這裡時差一個小時,我總是在線等他打工回家,洗澡,吃完宵夜就開始聊天,不知不覺天就亮了,他跟我說,他那兒鄰居家的公雞開始叫了,然後我們便去睡覺。
他跟我說了許多他初來乍到日本時的事情,他在一家超市里打工,每天賣剩下的雪花牛排他們員工可以偷偷帶回家去吃,於是有段時間他每天都吃很高級的雪花牛排,終於吃到吐了。他的姑媽在日本開了家夜總會,他也曾經在那兒打工,告訴我那兒的小姐是怎麼每天對著不同的客人說不同的謊話,為了怕自己忘記,還都隨身攜帶著小本子,把那些謊話記下來。
我從未跟這個男孩抱怨過我的孤獨,因為他也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他的孤獨。有的時候我會跟他說我打不開一個果醬瓶子的蓋子,如果他在我身旁就好了,但是這些曖昧的話語其實也只是一個調劑,他每天都坐在網絡的那頭陪我說話,已讓我心存感激。我知道我也會漸漸地像他一樣,習慣起一個人的生活來,他總是敲鍵盤敲到一半,突然跟我說,哎喲,我要去晾衣服啦,或者哎呀,我要去蒸一碗蛋羹吃啦。我們交流每天的菜單,分享一個人住的小趣味。他去日本迪士尼樂園玩的時候,拍回來過山車的照片給我看,他期待著學園祭,因為這樣可以看到學校的新生里有沒有漂亮的學妹。在那段時間裡,我們莫名其妙成了彼此最熟悉的人,卻沒有再見過面。
第19節:那些男孩教會我的事(3)
他教會了我對生活始終保持著熱情,哪怕孤獨,哪怕灰暗。而這之後,我就真的永遠對生活不知疲倦起來,因為那些灰暗的情緒總是暫時的,他等待完了四月份的櫻花,就開始等待六月份的焰火,我也總會有值得等待的東西。
這些我人生中的過路男孩,很少有人真的變成了我的男朋友,很少有人真的與我一起談場戀愛,但是我們之間也是有溫暖感情的,這種感情與真實的生活相比,顯得過分浪漫,卻正是這些男孩,告訴我細碎和點滴的生活。曖昧的感情讓我成長,因為我付出的或許比友情更多一點。
我記得我曾經在過新年的時候喝醉了,寫電子郵件給第二個男孩,跟他說我喜歡他。第二天我戰戰兢兢地簡直不敢去看信箱,而再次在網上遇見他的時候,他依然還是那副說話的模樣,他發給我一首歌,祝我新年快樂。我問他是不是沒有收到我的信,他說,收到了,然後說,沒有關係的。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一直在想他這句話的意思,沒有想明白,其實也不重要了,一切都與愛情無關。我已經不再與他每天在MSN上聊天到天亮了,我也已經不再畏懼孤獨。他們都已跳上新的車廂,而我的,正在往風景深處去。
弗蘭茨·卡夫卡(Franz
Kafka)1883年7月3日生於布拉格,1924年6月3日因肺結核去世。太陽和木星合相在巨蟹,月亮、水星、金星合相在雙子,火星、土星、海王星、冥王星合相在金牛。
第20節:無人會跳華爾茲(1)
第三部分
我希望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以外,壓根就沒有人會跳華爾茲。
無人會跳華爾茲
文/路內
快下班時,外面下起雨來。十二月末的天氣,城市冷而cháo濕,天色提前進入了黃昏,商業街這一帶的霓虹燈和廣告牌看上去分外艷麗。
我從辦公桌抽屜里找出備用雨傘,打卡,下班。電梯裡全是人,只能等下一趟。建明、麗莎、戴維這幾個人和我一起等電梯,建明對我說,路總監,你今天下班早啊。我說我約了人喝咖啡。他們都笑,知道我上半年和女友分了手,這幾個月一直空窗。
我說約的是T公司年會的演員,一個跳舞的,T公司的年會是我最近在做的一個小項目。他們都看過T公司的年會計劃。建明問,就是那些跳鋼管舞的女孩?戴維說,他見過那幾個女孩,都很矮,口音好像也是南方的,想不通這麼矮的女孩怎麼能跳鋼管舞。
電梯來了,近乎滿員。他們讓我先進去,他們幾個等下一趟。
電梯下去時,幾乎在每個樓層都停一下,打開門,又關上,外面等電梯的人無不搖頭,裡面的人也抱怨。這幢樓的電梯就是這樣,速度慢,而且很呆。
咖啡館在靠近地鐵站的地方,我約了卷卷一起喝咖啡。毫無疑問,這個天氣不適合喝咖啡,但既然已經約了,我也只能坐那裡等她。
我買了一束香水百合,用藍色的布紋紙紮起來。花很新鮮。
雨下得很密,隔著玻璃窗看到外面都是匆匆忙忙往地鐵站趕去的人,咖啡館裡溫暖如春。這個城市很大,很繁華,然而每逢下班時遇到糟糕的天氣,總不免敗露出馬腳。可悲的是每逢這個時候,不管是走在路上,擠在地鐵上,還是窩在溫暖如春的咖啡館裡,我都會產生一種巨大的失敗感,仿佛輕盈的羽毛沾上了油污,本來還是乾淨飄逸的玩意兒,一下子就成了一團糟粕。
T公司的年會安排了一檔鋼管舞,一周前,我打電話到"白夜"舞蹈班,問他們有沒有這一類商業表演,號碼是同事給我的。卷卷接的電話,說是可以。談好了價錢,我去"白夜"看那些女孩排練,確實都是矮個子,但卷卷不是,卷卷是這些女孩們的老師,她同時也是"白夜"的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