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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國棟得知二弟在桐柏吊死四個共產黨,感到事關重大,馬上驅車趕回太平鎮。見了父親,不好立即批評二弟,只好先說南陽分號的損失情況。朱照鄰道:“這是天災,就按老規矩辦吧。聽你媳婦說,你有老三的消息了?”朱國棟從口袋裡掏出朱國柱和楊紫雲穿著軍裝的合影,遞了過去,“去年老三和楊家紫雲在重慶時照的。”朱照鄰忙找了老花鏡戴上,仔細看看照片,嘖嘖連聲,“精神,真精神!怎麼成國軍少校了?紫雲一個女娃,怎麼也成了少校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給我說說。”朱國棟道:“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我也沒想明白。國柱和紫雲用的都是假名,國柱還否認是我的弟弟。給他們照照片的中央社記者跟我很熟,多洗了一張帶給我看新鮮。我和三弟確實很像。我估計他們在執行秘密任務。他們已經結婚了。爹,這照片還是給我吧。免得?”朱照鄰把照片裝起來,“我知道分寸。不會拿著它去張家臭顯擺。老三總算走上正路了。二十幾歲,都是少校了,比你們強!國梁,以後,你還是多操點心,想想生意怎麼做吧。你們弟兄仨,不能都當兵。”朱國梁嘟囔道:“生意又沒耽誤?”“我說的是正經生意。又折騰了這一大圈,我也累了,你們兄弟倆好好商量商量生意上的事情。”朱照鄰打著哈欠,回了臥室。
送走父親,朱國梁不以為然地說:“啥叫正經生意,能掙錢,掙大錢的生意就是正經生意。哥,你回了南陽,真是太好了。鹽價又翻了個跟斗?”朱國棟把臉板了起來,“你以為你是誰?”“怎麼了?”朱國梁對哥哥的態度有點摸不著頭腦。朱國棟嚴肅地說:“你這種玩法,離死還遠嗎?”朱國梁道:“怪了!用軍車做生意,又不是咱們一家。你怕什麼?”朱國棟用手敲著桌子道:“縣保安團司令一次處死四個共產黨,就你朱國梁一個!你真是吃了豹子膽!”朱國梁不以為然地道:“原來是這件事啊。我可沒說那四個人是共產黨,我殺的是漢奸。對了,我試探了張世傑,沒看出什麼破綻。”朱國棟用巴掌拍著桌子,“國梁,做事兒要動動腦子!你就不怕共產黨報復?你一出門,前呼後擁的,你是不怕,爹呢?”朱國梁哼了一聲:“他們敢!他們才有多少人槍?我怕他?”朱國棟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打量著弟弟,“你知道新四軍現在有多少人?”朱國梁道:“新四軍不是被當成叛軍叫消滅了嗎?軍部沒了,軍長、副軍長,一個叫抓了,一個叫人殺了?”朱國棟氣得直搖頭:“你真糊塗!共產黨已經重建了新四軍,編了七個師!李先念和彭雪楓的兩個師,離桐柏只有幾百里!你以為桐柏只有這四個共產黨?”朱國梁道:“當時,縣城很亂,我怕他們被人劫了,沒想太多。”朱國棟指著弟弟的鼻子說:“你是想要那筆賞金!早晚你會死在錢上。你要不在家裡住,一定要安排人巡夜!”朱國梁道:“放心吧,我有兩個排駐在太平鎮。哥,你這次回到南陽,得想辦法殺殺張世傑的威風,他太得意了。那個酒精廠很賺錢,他們的靠山別廷芳快病死了。如果我們?”朱國棟眼裡冒著火:“錢錢錢!我們有實力和地方自治那些老狐狸叫板嗎?咱們有當參議員的舅舅嗎?別廷芳是快不行了,你知不知道李光斗又幫張家攀上了陳香亭。別廷芳一死,誰能和陳香亭抗衡?你,還是我?國梁,該忍的時候一定要忍,現在要做的事情是拉攏張世傑。對了,冰雪表妹是不是經常和張世傑在一起?”朱國梁道:“前一段時間,他們一起去新四軍那裡找過楊紫雲,回來後,我看冰雪表妹挺上勁兒的,張世傑還是老樣子。鬼子閃擊南陽那幾天,他們一起去了南陽。張世傑已經回到太平鎮,表妹還留在南陽,據說住在李光斗家。張家溜人勾子真是有一套,這麼快就攀上陳香亭了。”朱國棟道:“我在南陽見過他們。冰雪和張世傑越走越近,是好事。”朱國梁道:“什麼好事,就算郭冰雪嫁給張世傑,她也不會幫我們的忙。”朱國棟道道:“起碼,張世傑娶了郭冰雪,將來國柱回來的時候,他說不出個什麼來。如今這種形勢,和張家結親總比為敵要好得多。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都不共戴天。老三已經娶了張世傑的未婚妻!你明白嗎?不把老三的未婚妻賠給他,你給他買三妻四妾,他還是恨死你!你聽著:一定要尊重張世傑!”
愛在戰火紛飛時 第七章3(1)
張世傑提出暗中除掉朱國梁為四名遇害同志報仇的方案。趙九思認為這個方案不妥當,理由有三:一,朱國梁背後有朱國棟,激化與朱家的矛盾,肯定會影響到張世傑和地下交通線的生存。二,這四個人是被縣保安團秘密抓捕的,後來又在鬼子來犯的緊要關頭被朱國梁以漢奸罪公開處死,除掉朱國梁不一定就能得人心。三,這四個人的死與洪壽亭叛變有直接關係,如果他不叛變,悲劇不可能發生。最後,趙九思決定除掉洪壽亭,震懾內部的意志薄弱者。除掉叛徒的任務由張世傑完成。張世傑託了關係打聽到洪壽亭和情婦小娥已到南陽躲藏之後,忙帶高連升到了南陽。那個小院已經人去院空。張世傑下了決心:“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這個狗日的。他一次出賣五個人,還能拿著賞銀,帶著姘頭逍遙?天理不容!走,我們再去找,我不信一點線索找不到。”
一輛黃包車在小院門口停了下來,郭冰雪下車說道:“誰惹了張二少爺,你的臉色不大好呀。哎,你們這是要去哪兒?”“有事。”張世傑腳步不停。郭冰雪道:“事兒再大也得吃飯吧,陪我去第一樓吃包子。”張世傑頭也不回:“沒那個閒功夫。”“是不是在忙著找人?”張世傑停下腳步,“你到底想說什麼?”郭冰雪道:“張二少爺,沒辦法,我就是對你的事兒感興趣。我知道你這次到南陽是為了找人,也知道你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如果你陪我吃飯,再陪我到白河邊散散步,說不定我能提供點線索給你。怎麼樣?去不去?”
顯然,郭冰雪是個知情者。張世傑答應了郭冰雪的要求。吃過飯,張世傑就和郭冰雪出了城。白河發源於伏牛山,在南陽盆地拐了個大彎,正好就把南陽城抱在懷裡。平漢鐵路沒修通的時候,雲、貴、川、湘、鄂、滬等地的貨物均由長江走漢水,經白河到南陽,然後再從陸路運往北方各地,因此造就了南陽的繁華。平漢路修通之後,南陽水陸碼頭的地位有所下降,如今平漢路南段被鬼子控制,白河上又變得帆船林立。初春時節,岸邊的垂柳剛剛吐出小芽,清洌的河水在微風吹拂下盪著細小的漣漪。郭冰雪挑了一處被白色沙洲圈起來的水面,拿著扁小石頭,在水面上打著水漂。試了幾次,總算打出三個旋兒來,不禁拍著手大笑。張世傑不說話,挑了一塊石頭,在水面上打出從大到小十幾個旋兒。郭冰雪眼都直了,“太神了,看來你小時候的功夫沒丟。”“雕蟲小技。你也和小時候一樣能纏人。”張世傑淡淡說一句。郭冰雪:“你可真能沉得住氣。”張世傑道:“你郭大小姐的脾氣我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我沉不住氣,也只是讓你看笑話。你又不是第一次故弄玄虛了。”郭冰雪認真看著張世傑,“大事,我從來不騙你。你在找那個姓洪的共產黨叛徒,你要除掉他。”張世傑愣了一下,厲聲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麼!”郭冰雪怪異地笑笑:“別緊張。世傑二哥,我就是餓死,也不會用你換那幾個賞金。南陽內部價,抓住一個共產黨賞大洋五百。你知道我這些日子在幹什麼?我在搜集線索,在等你求我幫忙。問吧。”張世傑打量了一會兒郭冰雪,問道:“你認識洪壽亭?”郭冰雪道:“我不認識他。”“你?”張世傑真有點生氣了。郭冰雪得意地晃著身子,“好容易你有機會求我,我得好好看看你著急的樣子。好了,不逗你了,我不認識洪壽亭,可我認識他的情婦陳小娥?”張世傑問:“縣城開壽衣店的陳寡婦?”郭冰雪道:“對。她是我表姑父的學生,長得挺風騷,人不怎麼安分?”張世傑追問:“她在哪裡?”“她和那個洪壽亭去了信陽。張世傑——我還沒說完呢,你去哪兒?”郭冰雪喊著,追著,眼睜睜看著張世傑騎上馬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