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
“你是我們心目中的英雄,你的事我們全力支持。”
“我吳漢成謝謝各位弟兄了。各位弟兄可能還不知道,漢口就是個大碼頭,碼頭就是大漢口,全國各地進口的、出口的東西都要經過漢口的碼頭轉運,所以,漢口才這麼大,這麼繁華。我很小的時候就到了漢口,跟著爹在漢口碼頭長大,可是幾年前,我爹被一個碼頭的頭佬害死了,我要請弟兄們幫的忙就是,替我爹報仇,然後,占領碼頭,有了碼頭,我們就不用再去幹當兵的苦差了。”
“漢成,打碼頭也是我們的夢想,我們全力支持你,不達目的不罷休。”
“是啊,快走吧,不然大部隊就來了,我們就打不成碼頭了。”
就這樣,幾十個碼頭夫跟著吳漢成向接駕嘴碼頭挺進。
事情巧就巧在這裡,由於沈家廟碼頭的胡玉清得知李大漢被張小錢耍手段關了起來,已經引發李大漢親信的極大不滿,事事和張小錢對著幹,導致接駕嘴碼頭幫元氣大傷。於是,胡玉清決定趁北洋軍火燒漢口的那一天攻打接駕嘴碼頭。幾年來,沈家廟漸漸淪落了,可胡玉清並不甘心,他想要復興自己的碼頭,所以,再次攻打接駕嘴碼頭就成為了一種必然。
據說,沈家廟碼頭的碼頭夫從水陸兩路進攻,有的扛著扁擔,有的舉著大刀,還有的握著漢陽造。以辛亥革命為界,在革命以前,碼頭幫還處在原始的武鬥階段,武器多是大刀和榔頭,然而在革命以後,漢陽造步槍漸漸開始進入碼頭,把各大碼頭武裝了起來。胡玉清便是第一個利用漢陽造武裝漢口碼頭的人。不過,起初,沈家廟碼頭還只有幾杆漢陽造,還遠遠沒有達到在碼頭幫內部普及的地步,可就是這幾杆漢陽造,給胡玉清壯了膽,使得他有絕對的信心打敗接駕嘴碼頭。
大碼頭夢,是當時漢口的碼頭夫們的共同理想,是他們為之奮鬥的不竭動力,也是大漢口繁榮昌盛的不竭源泉。
吳漢成帶著隊伍到達接駕嘴碼頭附近的時候,正好看到胡玉清拿刀架在張小錢的脖子上。胡玉清和張小錢都是勢利眼,當他們面臨著一個共同敵人李大漢的時候,他們可以聯合起來對付敵人,可是,當他們的敵人消失的時候,他們就成了敵人。
在胡玉清和張小錢的身後,甲板上和碼頭旁的船上,是幾百個正在搏鬥的碼頭夫。在貨場上,還有上百個碼頭夫在觀望。
吳漢成清楚地知道,站在船上和沈家廟碼頭幫展開殊死搏鬥的是張小錢的弟兄,站在甲板上猶豫著到底是跳上戰船還是退回貨場的是馬志向的弟兄,站在貨場上觀望的是李大漢的弟兄。
“張小錢,趕快命令你的弟兄投降吧,再不投降休怪我不客氣,我的大刀和鞭子可是不認人的。”胡玉清左手拿著刀,右手舉著皮鞭說。
“弟兄們,住手。”張小錢說。
可是,捍衛碼頭的尊嚴是接駕嘴碼頭每個碼頭夫的使命,他們寧可戰死,也不會聽命於張小錢屈從。請注意,這裡只是說接駕嘴碼頭的碼頭夫不肯屈從於胡玉清,卻不等於說他們不屈從於外國人。應該說,在那個年代,崇洋媚外比任何時候都厲害。
“張小錢,你他娘的大聲點。”胡玉清揚起皮鞭就朝張小錢的屁股上抽去。只聽見啪的一聲,張小錢哭了起來。
這個20多歲的男人實在不適合當大佬,動不動就嚇得大哭,成什麼體統呢?
張小錢的哭聲惹得站在貨場上的碼頭夫們哈哈大笑。
馬志向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或者是因為他忍受不了弟兄們的笑聲才出來的。
“弟兄們,胡頭佬都打上門來了,你們還有心思笑?”接著,馬志向又對胡玉清說,“胡頭佬,你不是不知道,不管是沈家廟碼頭也好,接駕嘴碼頭也罷,現在都是日本人的,我們中國人打來打去又有什麼意思呢?打勝了是日本人的,打敗了也是日本人的。”
“馬大佬,你我都是打了一輩子碼頭的人,日本人打碼頭只打不占你不是不知道,我打的就歸我占領,我不打就歸你占領,是這個道理吧?”
“話是沒錯,可是,俗話說退一步海闊天空,你看看,你退一步就是茫茫長江,再進一步就是窄得要命的甲板。”
“馬大佬,你不要再說了,弟兄們,攻上去。”
說著,胡玉清的弟兄們就沿著甲板朝貨場上橫衝直撞。張小錢的弟兄阻攔不住,有的被撞進水裡,有的被踩在腳下,有的索性混入敵人的隊伍中,朝甲板上逃跑。
“弟兄們,我們絕不能讓胡玉清的人上來,如果讓他們打上來了,我們接駕嘴碼頭的尊嚴何在?我們還靠什麼生活?弟兄們,我們沖啊,他們從哪裡上來,我們就把他們從哪裡打下去。”小耗子帶頭從觀望的隊伍中沖了出來,老五緊隨其後。
小耗子的英勇舉動得到了幾十個碼頭夫的響應,只見他們也沖了上來,正好堵住了敵人的路。
就在那個時候,只聽風砰砰幾聲槍響,老五第一個倒下了。老五抱著腿咆哮著。
當時接駕嘴碼頭的碼頭夫們都愣住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胡玉清居然有槍,而且還不只一桿。那一刻,勝利的天平絕對傾向於胡玉清那邊。
可是,胡玉清並不知道,吳漢成已經衝進了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