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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想,難真的沒有當頭佬的命嗎?或許吧,碼頭夫多多,可頭佬只有一個。再者,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日本人竟然又回來了,天下都是民國的了,可日本人照樣來回自由。這說明了什麼?說明日本人亡我之心不死。
吳漢成悲觀地以為,自己的死期真的來臨了。並且,為時不遠。
往哪裡逃呢?最遠的地方在家鄉,他可能逃不到那裡就被逮捕了,最近的地方在接駕嘴碼頭,可他回不去了。他能夠去哪裡?就只剩下咫尺之外的礄口碼頭。
在礄口碼頭,不僅有他的好兄弟郭會東,而且還有他的小老婆官春。
據說,吳漢成從礄口碼頭上了岸,在正街上的一家店鋪里找到郭會東,對他說:“大哥,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我只有一個願望,我喜歡你的女人,你把她暫時讓給我吧!”
“你——”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犯得著和一個要死的人計較嗎?”
“我問你,你是不是早就和她私通了?”
“是——的。”
郭會東什麼都沒有說。就這樣,吳漢成和官春在漢口的一間茶樓里玩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李多多找到吳漢成,抹著淚花對已經精疲力竭的吳漢成說:
“北洋軍抓你來了,你還是趕快跑吧。”
說完,李多多撲在吳漢成懷裡大哭起來。
半餉過後,李多多又充滿感觸地說:
“哥,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
“你玩了這麼多女人我不恨你,相反,我卻越來越愛你,因為,在這個年代,女人最可悲的不是賣身當妓女,而是沒有遇上有骨氣的男人,男人最令人憎恨的地方不是搞女人,而是沒有骨氣,而你是我遇到的唯一有骨氣的男人。你說,我如何不愛你?”
李多多的一席話把吳漢成感動得熱淚盈眶。
站在今天的角度來看,李多多說出的其實不是她一個人的話,而是那個特殊年代所有中國女人的心聲。
“我慶幸自己活在了這個年代,因為我可以毫不顧忌的殺日本人卻不用坐牢,可我又痛恨自己活在了這個年代,因為,我們不能夠像古人那樣到世外桃園種地放羊。”
“我也是。”
正在這裡,北洋軍來了。
吳漢成舉起雙手,說:“倒在我面前的日本人無數,我最擔心的就是死在日本人的手下,既然你們是中國人,要殺要剁隨你們,能夠死在中國人的手下,這輩子,也算值了。”
“可我就是日本人。”一個聲音陰腔怪氣地說。
吳漢成一聽,覺得聲音有些不對勁,但由於緊張過度,一時沒能夠想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吳漢成一想到自己將要死在日本人手下,頓時又來了勁,扯開喉嚨叫喊道:
“老子和你拼了。”說著,吳漢成起身就要掐日本人的脖子。
“吳漢成,你瘋了,我是黃達。”
“怎麼是你?”
“是我。”
“你是來抓我的?”
“是的。”
“你真是狼心狗肺,你為什麼不放我走?”
“你有所不知,我這次來雖是為了抓捕你,更是保護你來的,因為我的將軍對你的鬥爭精神非常佩服,認為中華民族缺少的就是你這種敢於和日本人鬥爭到底的人,執意要把你這樣敢打敢拼的人招收進北洋軍里哩。還說你將來一定大有作為。不過,我也要提醒你,既然你到了北洋軍,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招搖了,處處要謹慎,切不能讓日本人知道你的下落。”
古往今來,中國人為官的途徑有三種,一是通過科舉制考取功名,然後為官;二是世襲為官或者跑官買官;三是“曲線為官”,當土匪,起事,然後被招安,《水滸傳》演繹的正是108個英雄豪傑被招安,“曲線當官”的故事。
吳漢成加入北洋軍後,出人意料地遇到了兩個人,一個是楊慶山,一個人賤人。
“慶山,賤人,你們怎麼在這?”
“漢成,你怎麼也在這?你不是被日本人抓去了嗎?”楊慶山說。
“誰說的?”
“鄉親們都說,他們說你被日本人抓去了。我們參加北洋軍,就是為了打敗日本人去救你。”賤人說。
“你們真是我的好兄弟。”
“漢成,我們參加北洋軍本來是為了救你的,現在你不需要我們去救,我們反倒覺得當兵沒什麼意思了。”賤人說。
“日本人還在四外抓捕我,萬一哪天我真被他們抓去了,你們還得救我,所以你們一定得在這裡待下去,我呀,和日本人的仇算是深到海底下去了,是一輩子的事情,日本人一天不殺我,他們就一天不安心。”
“那你有什麼打算?”楊慶山問。
“還能有什麼打算,日本人一天不離開漢口,我一天回不了碼頭,我的打算當然是把日本人趕走,如果趕不走,就只有我走。”
第十二章 6.民國元年
6.民國元年
轉眼就到了1912年。
民國元年。萬象更新。
最大的變化就是全國人民都剪掉了拖了快300年的辮子,沈家廟等碼頭幫解下了在頭上系了多年的“月經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