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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憑什麼說你的女兒是黃花閨女,有本事讓我們瞧瞧才能算數。”小耗子說。
馬志向這時候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了,他也算說了句公道話。
“小耗子他們說的有道理,武偉,你的女兒如果真是被李大漢給害的,那麼,她早該不是黃花閨女了,如果她還是個閨女,那麼大漢就是被冤枉的,我們在打了這麼多年的碼頭,壞事好事都做了不少,可我們從來不冤枉好人。”
“二佬說的對。可怎麼鑑別她到底是不是閨女?”
只可惜那時候還沒有法醫鑑定,如果有,鑑別一個姑娘是不是黃花閨女是分分鐘就能夠搞定的事情,可是,在那個時候的漢口,不要說請法醫來進行處女鑑定,就連清道夫也由碼頭幫直接取代了,碼頭幫的決定就是清道局的決定。
“扳開她的大腿,看看裡面有沒有那個薄膜就知道了。”小耗子說。
“這是大不敬啊,要遭到報應的。”武偉哭喪著說。
“武偉,為了證明你女兒的清白,只有委曲她了。”張小錢接著說:“去,把屍體抬出來。”
屍體很快就被抬出來了,可她的兩條腿像是被灌了鉛,固了頂,怎麼也扳不開。
“報應啦,報應啦。”武偉急得哭了起來,“報應,報應,你們都要遭到報應的啊。”
在這個過程中,李大漢一直都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說什麼。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處於順境的時候心直口快,妙語連珠,可一旦順風變成了逆風,就不知道說什麼了。這是他的最大短板。水桶理論說最短的那塊板子決定水桶的容量,李大漢不善於在逆境中自我救贖很可能要了他的命。在這時候,李大漢的過分沉默就連吳漢成都為他鳴不平。
吳漢成從一開頭都在琢磨如何幫助李大漢,可是,除了扳開雙腿,他實在也想不出什麼法子可以證明姑娘的清白。就在這個時候,他想起了東家曾經給他講過的許多故事中的一個故事。東家告訴他,他們村子裡民風不好,經常發生命案,有一天一大早,村里人突然發現村裡的老王吊死在張二家門口,就認定是張二讓老王受了冤屈,老王想不開,才會在張二家門口上吊。村里人於是把張二當成嫌疑人告到衙門,不料,前來辦案的巡捕在檢查了老王的全身後卻問:你們誰給老王換個鞋子嗎?村里人都說沒有。巡捕於是斬釘截鐵地說:張二沒有殺人,老王是被人害死後吊到張二家門口的。
令吳漢成沒有想到的是,東家給他講的這個故事在關鍵時候卻派上了用場,他於是也嘗試著自己來斷案。
第六章 皇帝輪流做(4.吳漢
“慢著。”吳漢成壯著膽子大聲說道:“你們都停下來,我有話要問。”
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一個小小的毛孩竟敢在前輩們面前撒野。
“一邊去一邊去。”
不過,倔強的吳漢成有些不依不饒,“我有話要說。”
終於有人替吳漢成說話了,他正是馬志向。馬志向為什麼要替吳漢成說話,正是因為他是個老好人,是個沒有原則、沒有觀點、沒有脾性的老好人,他從不過分吹捧一個好人,也從不過度懲罰一個壞人。
馬志向說:“小吳,既然你是天收的種,你有話就說。”
吳漢成開門見山說了起來:
“請問,你們在把武偉的女兒弄回來的時候對她做過什麼了嗎?”
張小錢的那幫弟兄當然說什麼也沒有做過。張小錢則站在一旁冷笑,心想,看你能有天大的本事,能夠把妓女變成個閨女。
“你們給她洗過身子或脫過衣裳脫過鞋什麼的嗎?”
“吳漢成,你到底要說什麼?”張小錢不耐煩地問。
“麻煩先回答我的問題。”吳漢成一本正經地說。
“我們什麼都沒有做過,我們看到她的時候她就是光屁股光腳的,除了褂子(上衣),下半身一絲不掛。”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嘿,你們不是捏過她的屁股嗎?”另外幾個碼頭夫打趣地說。
“活的時候沒摸過,死了後也摸不得?我就不信你們沒動過這樣的心思,告訴你們,死女人的屁股是不摸白不摸,摸了也白摸,不摸讒死你,摸了嚇死你。”
“我再問一遍,除了摸她的屁股,別的什麼也沒有做過?”
“我們把她包裹起來後就扛回來了。”
“是誰扛回來的?”吳漢成的問題一環扣一環,讓這些魯莽的碼頭夫們想都沒有功夫多想。其實,這些問題吳漢成早就在心裡打了草稿。他一直想問,都沒找到機會,現在是憋得沒有辦法,才壯著膽子說出來了,幸虧憨厚的馬志向幫了他的忙。要不然,這一連串的問題會在他的腦袋裡生霉長蟲,繁衍下一代。
“是我。”一個強壯的碼頭夫說。
“你扛回來的時候她從你身上掉下來過嗎?”
“沒有,回來後直接擱到閣間裡去了。”
“知道了,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吳漢成掃視了整個現場,碼頭夫們都在聚精會神的聽他的問話,這令他獲得了從來沒有過的受關注的快感。每個人都好像在腦袋瓜子裡搜索著什麼,可什麼也猜不著,於是有的摳摳腦勺,有的晃晃腦袋,總之都被吳漢成的一連串追問搞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