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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廟碼頭的碼頭夫們儘管進行了頑強抵抗,可終因赤腳的跑不過穿鞋的,死傷過半。
眼看著自己大勢已去,胡玉清甚至都準備投河自盡,因為最好面子的他最受不了張楚漢的笑話,現在被清道局打敗了,張楚漢豈不會笑話死他?與其被自己的死對頭笑死,還不如自己去死,這就是胡玉清的邏輯。我猜想,這也是日本人看得起胡玉清,而不是張楚漢的最主要原因,胡玉清為了面子寧可去死,而張楚漢絕對做不到,張楚漢雖然滿嘴大話,可就是穿進仇人的褲當,給仇人當牛做馬也不會去自殺。
“清道夫爺爺們,你們都別打了,我只有一個請求,你們別要了我的命,我的命是自己的!”胡玉清哭喊著說,“讓我自己去死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艘兵船駛進了沈家廟碼頭。
只見兵船朝漢水裡放了一炮,頓時,翻起了幾仗高的浪花。
正在酣戰的清道夫們抬頭一看,兵船上分明懸掛著一塊白布,在白布的中央,有一個紅太陽。在當時的衙門看來,日本國旗是白底上畫著一個紅太陽,而在當時的漢口老百姓看來,日本國旗分明是“日本女孩的月經帶”。對日本國旗的不同認識反映了當時的漢口人對日本人的兩種截然不同態度。衙門把日本人當成是高高在上的天皇,而老百姓把日本人當成是既骯髒又齷齪的強盜。
清道夫見到了天皇,哪有不孝敬三分的道理。
“敬禮。”清道長一聲喝令,清道夫們立即齊刷刷地向日本兵船行禮。
由於清道長的命令太突然,有好幾個清道夫把原本打算對準碼頭夫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也許是清道夫太過羨慕日本人的緣故,所以他們見到日本人就好象見著了閻王爺,竟然都忘記了只要食指抖動一下,手槍的子彈就會射向自己。
“砰,砰——”幾個漢口清道夫就這樣把自己渺小的性命獻給了遙不可及的天皇。值得嗎?所以我覺得,人最好不要崇拜,如果一定要崇拜,寧可崇拜自己也不要去崇拜別人,因為崇拜別人會像這幾個漢口清道夫一樣要了自己的命。
據說,當時日本人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只是把船上的那面日本國旗插到了支撐甲板的一根木樁上,一百多個清道夫就灰溜溜地跑了。
漢口清道夫從此知道沈家廟碼頭其實是日本人的地盤,於是視沈家廟碼頭為禁地,哪怕是他們在街上聽說某個人的親戚是沈家廟碼頭的碼頭夫,也會對這個人敬重三分。然而我通過查閱相關史料了解到,當時日本在漢口的兵力其實只有幾百人,如果清道局拿出哪怕是攻打碼頭一半的勇氣和實力,日本人或許都不是他們的對手,可是他們偏偏不敢那麼做,致使大好機會被白白錯過。
漢口清道局不僅對沈家廟碼頭敬重有加,而且,還在這個碼頭附近樹起了一塊牌子,上面寫著:保護重地。落款是漢口清道局。
從此以後,漢口清道局和各大碼頭幫進入互不干涉階段,漸漸的,漢口清道局的地位也從剛開始的聞而生畏一落千尺。
第二章 少年碼頭夫(3.我是
自從吳天收死後,張楚漢念在吳天收曾在接駕嘴碼頭幫賣了20年命,和自己是多年的老弟兄,又用性命換回了自己和整個接駕嘴碼頭幫的生存的份上,於是決定把吳天收唯一的親人,他的兒子吳天成招到自己的門下。張楚漢萬萬都沒有想到的是,也不可能預料到的是,他的這個再尋常不過的舉動,竟然改變了漢口碼頭幫的歷史,讓吳漢成這個成天遊手好閒的小痞棍,從此邁向了人生的正軌,也為漢口碼頭幫日後的輝煌奠定了基礎。
吳漢成到底是何人?一種說法是他1892年出生在漢陽縣鳳凰村,讀過兩年私塾,後跟隨爹吳天收到漢口謀生,爹當了碼頭夫,他就成了小痞棍;另一種說法是他是他的爹和一個妓女所生,生長在漢口,並且像許多漢口孩子一樣,從小就染上了痞棍習性,並且屢教不改,漢陽縣鳳凰村只是他爹的老家,而不是他的老家,所以他回去的時候並不多。
1906年,吳漢成雖然只有14歲,可那時候他已經是漢口正街一帶曉有名氣的痞棍,並不是他為人兇殘,而是他的穿著與眾不同。據說,他總是把長辮子分成兩股,然後繞到下巴打個結,遠遠看去,就像是戴著一頂漆黑的帽子。他從來都是褲子當褂子穿,也就是在褲襠處剪個大窟窿,頭就從這個窟窿里鑽進去,再把雙手往褲腿里一伸,褲子就成了褂子。他還把褂子當褲子穿,由於袖口太小,腿伸不進去,他就把袖子當褲帶,往腰間一系,褂子於是就成了褲子,準確地說,應該是裙子。
“漢成,你爹走了,我也捨不得啊。”張楚漢敞開喉嚨,十分爽朗地說,“往後,你就當我是你爹,碼頭就是你的家,好不好?”
“不好。”
少年吳漢成和當年漢口的大多數少年一樣,就是這樣一副性子,什麼都看不慣,什麼都聽不進去,誰都瞧不起,因為他們從小就生活在“老子就是爺”的生活環境中,漢口人帶給他們的優越感非常強烈。
“你這小子,竟敢在我面前說不,真有你的啊,老子活了40年,老虎都不敢在我面前說半個不字,你知道嗎?”張楚漢開始吹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