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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女當然急死了,衣裳都忘記了穿,跳起來喊救命。
可救命的人是來了,但不是來救吳漢成的,而是來救另一個男人的,並且,他們還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巡捕。
吳漢成被巡捕帶走了。
在審訊吳漢成的時候,他沒敢透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說叫萬自文,一個人從漢口流浪到了這裡,在妓院裡認得了那個女人(指岷女),就慌稱她是自己的老婆。
見吳漢成還蠻老實,巡捕沒再問什麼,就把他關了起來。
吳漢成非常善於拍馬屁。
有一天,牢差給他送飯過來,吳漢成假裝大哭,說自己真沒有長眼睛,不知是得罪了什麼貴人,害得丟了老婆又坐牢。
這牢差由於每天和犯人打交道,心裡本來就憋得慌,只要有一展口才的機會,他們當然不會放過。
牢差說:“你呀,真是命賤,真是活該,別人打死了人不光可以不坐牢,而且還活得比誰都滋潤,你被別人打了,卻還要坐牢,不是我可憐你,誰讓你碰到了他,算是你倒了大霉了。在我們這啊,沒有人見到他不避讓三分的,不要說老婆被搶了,就算娃兒被他賣了,也不敢有半點言語的,只有你,還主動往死穴里鑽。”
吳漢成忙問:“他到底是什麼人?”
牢差說:“你真是白活了幾十年,也太沒見過世面了,我告訴你吧,會嚇死你,不告訴你吧,你也不服氣。”
吳漢成說:“你在外面,我在裡面,你告訴了我,就是你給我的恩賜,我知道了,就是你給我的賞賜。”
牢差說:“不得了啊,看來你還是個讀書人。我啊,就是沒好好讀書,不然,你們哪知道什麼黎元洪,你們就知道有個我了。”
吳漢成說:“那是那是。”
牢差說:“看在你會說話的份上,就告訴你吧,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石達星,你不會不知道吧,他就是漢口有名的漢奸,以前當過軍官的。這次他來這裡好像是替日本人辦什麼事,我們縣長大人親自接待的。只可惜,這個石達星有個毛病,喜歡到外頭玩野雞,他這回背著我們縣長大人到妓院來鬼混,恰巧被你撞到了,真有你的狗屎運的,算你倒霉。”
這可把吳漢成可後悔死了,心想沒抓住和石達星認識的絕好機會。可他一想到石達星是代表日本人來辦事的,就想到了日本人正在抓捕自己,心想,他不會是來抓自己的吧,於是又嚇出一身冷汗。
現在,許多人,特別是一二十歲的年輕人一定都不理解,小小的一個漢奸,為什麼能夠在大搖大擺、橫行霸道,像古時候的欽差大臣一樣讓地方官員俯首聽命。這是因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席捲了整個歐洲,卻讓兩個不在歐洲的國家得了利,第一個是美國,第二個就是日本,因為戰爭牽制了歐洲國家的軍隊,損耗了歐洲國家的國力,日本就加緊了對中國腹地的滲透,特別是漢口的周邊地區。用句時髦的話說,在如何對待漢口這個問題上,日本人其實打的是一場“農村包圍城市”的戰略,意圖通過奴化漢口的周邊地區達到最終統治漢口的目的。事實上,在一定程度上,日本人確實做到了這一點,他們通過各種途徑已經讓漢口周邊的一些地方官員們聞風喪膽,對他們俯首稱臣。這正是在這種情況下,許多地痞無賴甚至農工商學兵都為了在中國人面前活得更加有尊嚴一些不惜給日本人當漢奸。
這也告訴了我們一條道理,所謂弱國無外交,弱國也同樣無尊嚴,沒有尊嚴的國家裡的人們為了獲得尊嚴,一旦其它的選擇代價更大,他們當然會選擇當漢奸。反觀整個歷史,漢奸與這個國家的興旺發達成外比例的,國家強盛的時候沒有人願意去賣國求榮,而一旦國家受到列強的侵略或腐敗不堪,讓人們看不到國家的未來和希望,漢奸也就層出不窮。這也是在那個年代,不僅當漢奸的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甚至連許多不是漢奸的人也對漢奸抱以理解、同情甚至支持一樣。可以這麼說,漢奸(現在是間諜)的多少是一個國家凝聚力的風向標,凝聚力沒有了,風向自然朝向了漢奸這一邊。
第十四章 大轉折( 3.為騙取
牢獄裡的光陰像坐在馬車上的烏龜,具備轉瞬即逝的本領。對於吳漢成來說,坐牢並不能夠算是一件壞事,因為牢房裡清靜的生活讓他能夠靜下以來反思自己,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進行一番反省。在坐牢期間,他思考最多的一個問題是:如何騙得日本人的信任,和日本人“融洽”相處,從而安安穩穩地坐上接駕嘴碼頭幫頭佬的寶座。
坐牢是一種最好的修養身心,自我調節的方式。
吳漢成被釋放的時候已經是1915年8月,當時整個湖北的局勢非常動亂。一是袁世凱企圖復避帝制,希望祖祖輩輩做皇帝,不斷地在國內製造民主共和不適合中國,中國必須實行帝制的輿論;二是王占元開始督理湖北軍務,在湖北實施為期四年的黑暗統治。
由於袁世凱是親英美派,對日本並不怎麼感冒,這促使日本產生了資助滿清貴族復辟的決心。當然,日本人並不是真的想滿清復辟,而是他們需要一個絕對服從日本人的袁世凱,而不是聽命於英美的“袁世凱”。而王占元幾乎就是袁世凱的走狗,日本人覺得把他作為湖北的當家人對自己對漢口的統治非常不利,於是想方設法想要除掉他,可礙於沒有合適的人選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