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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青幫別有用心,再加上裡應外合,人多勢重,他們很快就控制住了整支遊行隊伍。
“我們衝上碼頭,殺了吳漢成。他就是漢奸,幫助日本人殘害中國人的漢奸。”
很快,接駕嘴碼頭外的馬路上就站滿了遊行的人,站不了的,就站在碼頭後的堤上繼續呼喊:
“收回日租界,殺死吳漢成。”
青幫哪裡肯放過這個打敗吳漢成的絕好機會,他們料想:吳漢成有統一漢口碼頭的雄心,絕沒有和遊行群眾作對的膽量。青幫想的沒有錯,在這場聲勢浩大的遊行中,吳漢成始終沒有露面。
“吳漢成,你給老子們出來。”青幫的人大聲叫喊,聲音帶有明顯的挑釁味道。
“吳漢成不敢出來,就是他默認自己是漢奸,兄弟們,我們衝進去把他揪出來,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
此時此刻,民意已經完全被青幫給利用了,人群呼喊著口號,準備一舉衝進接駕嘴碼頭的臨時貨場,把裡頭砸了個稀巴爛。
吳漢成受得了這個氣,可他的弟兄們受不了這個氣,他們幾百號人一擁而上,堵在貨場門口,形勢變得異常緊張。
“大夥們看啦,吳漢成派人打咱們小老百姓了,我們和他們拼了。”
眼看著這場遊行即將變成一場上萬人參與的群毆,事態一發而不可收拾。
“四哥,把機關槍搬出來,殺死他們幾個人,看他們誰還敢來這鬧事。”老五說。
“是啊。”賤人也說。
“嗯,你們說的有道理,我吳漢成本來就是打出來的,不真刀真槍地打,豈不翻天了。弟兄們,把機關槍、‘漢陽造’通通搬出來。”
“漢成,別衝動。”老朱慢騰騰地挪到吳漢成跟前,說:“漢成啊,你可以和美國佬作對,和日本人作對,萬萬不能和我們的老百姓作對,老百姓是被人利用了,你沒看出嗎?老百姓不是你的敵人,而是你後台,你的敵人是慫恿老百姓鬧事的人。聽朱伯伯的話,你現在就勇敢地走出去,把你的敵人從人群里揪出來,朱伯伯相信你有這個能力。”
吳漢成看了看朱伯伯,只見這位久經風霜的老人的眼神異常堅定。
“嗯。”
能夠稱作英雄的人,往往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現身,他們以其過人的智慧和膽識取信於人。
只見吳漢成衝出貨場,站在碼頭的正中央高喝一聲:“我殺了多少個小日本,小日本殺我都來不及,我會是漢奸?如果你們殺了我,豈不幫了小日本的倒忙,今後誰替你們殺日本人?你們如果誰真心要殺我,把我當成你們的仇人,現在就可以過來打我殺我,我吳漢成絕不還手,我吳漢成活著的時候是個漢子,死了也是個漢子。”
說完,遊行的隊伍馬上就安靜下來。緊接著,又有人開始譏譏喳喳。
“他過去曾經殺過不少小日本,為漢口人爭了氣,也為中國人爭了氣。”
“對,我還聽說他玩過不少日本女人,他替我們漢口人爭過光的。”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散夥嗎?”
“不,我們要請他出馬,收回日租界。”
“對。”
於是,遊行的隊伍中又傳出了一種聲音。
“英雄吳漢成,收回日租界。”
漢口的民意和這座城市的碼頭一樣,今天被一個叫張三的占領,明天就有可能被一個叫李四的占領,生活的迅速變遷使長期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早已習慣了左右逢源、朝秦暮楚。或許,他們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立場和觀點。對他們而言,“出頭鳥”就代表著他們,“出頭鳥”的立場和觀點就代表了他們的立場和觀點,也正是這個原因,漢口是個盛產“出頭鳥”的城市,什麼都要爭先,什麼都要爭第一,什麼都要有創新,可是,新點子倒是想到了不少,第一也爭到了不少,到頭來卻還是被那些“後起之秀”迎頭趕上了。對於這種現象,當代人形象地比喻為:漢口人醒得比誰都早,可起得比誰都要晚。光想光說有什麼用呢,最主要的是要有行動,要有堅持不懈的努力。
這時,青幫的人不樂意了,他們也高喊自己的口號:
“別上了吳漢成的當,別上了他的當。”
可是,不管怎樣,遊行隊伍已經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分化,越來越多的人傾向於請吳漢成出面收回日租界。
青幫見形勢對自己越來越不利,於是決定抓住最後的機會殺掉吳漢成。只見他們從遊行隊伍里擠出來,高呼著口號湧向吳漢成。
吳漢成依然顯得很鎮定。說:
“我吳漢成生是漢口人,死是漢口鬼,只要大夥願意,我哪怕是死一千回一萬回都不後悔。”
人群中突然有個人像發現新大陸般地尖叫起來:
“青幫的人要殺吳漢成,他們是青幫的,我認得他們。”
漢口青幫的老頭子洪達升意識到真相已經被識破,於是決定一不做二不休,號令弟兄們殺了吳漢成再說。
可是,接駕嘴碼頭幫的弟兄絲毫不比青幫的流氓遜色。
碼頭夫們一擁而上,擋在青幫的面前。
於是,青幫和接駕嘴碼頭幫之間暴發了第一場大規模的搏鬥。由於青幫在漢口作惡多端,群眾早已對他們深惡痛絕。青幫和碼頭幫雖然同屬於黑社會性質的幫派,可是,青幫是純粹的黑幫,專門魚肉老百姓,而碼頭幫不一樣,他們是碼頭夫的集合體,是城市經濟的支撐者,欺負老百姓並不是他們的主業。所以,在青幫和碼頭幫陷入惡鬥的時候,漢口民眾蜂擁而至,站在了碼頭幫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