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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漢成最後非常嚴肅地問:“那麼她的腳怎麼還是乾淨的?就連一點灰塵也沒有?”
張小錢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可是又不敢確信,於是追問:“這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你們在發現她的時候她就是光屁股光腳的,你們沒有讓她掉到地上,也沒有給她洗過腳,所以,她現在的腳是什麼樣的,死之前腳就應該是什麼樣的。你們睜大眼睛看清楚,她現在的腳還是乾淨的,幾乎連一點灰塵都沒有,可是,昨晚天下著雨,地上到處是泥巴,她赤著腳上吊怎麼可能不弄髒腳呢?”
“吳漢成,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張小錢極力阻止吳漢成說下去。
可是正在興頭上的吳漢成像一匹在草原上狂奔的野馬,哪裡拉扯得住,他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接著慷慨激昂地說:
“所以,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武偉的女兒不是自己上吊的,是別人把他吊死在上邊的。”
“吳漢成,我警告你不要再說了,大家都不要相信他的鬼話。”
吳漢成顯然把張小錢的話當成是放屁,並且是一個不響不香又不臭的屁。吳漢成高昂起頭,停頓片刻,氣宇軒昂地結束了自己的演講:
“第二,是別人勒死了她,然後把她掛在李大佬的家門口,他們是想做什麼?很顯然,是想陷害李大佬。”
就在吳漢成說出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人群中發出一陣嘖嘖稱嘆聲。
張小錢畢竟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如果繼續站在吳漢成的對立面只會讓弟兄們懷疑到自己頭上,不僅把他當成是殺人兇手,而且還是陷害李大漢的小人。所以,張小錢改口說了一句任何人都料想不到的話。
“古人說三人行必有我師,我說,吳漢成就是我的師傅,雖然他可以算是我的晚輩。”說完,他哈哈大笑,仿佛酒逢知己千杯少地拉著吳漢成的手,向碼頭夫們莊嚴宣告:“從今天開始,我,張小錢,拜吳漢成為師。請馬大佬,李大佬和弟兄們作證,哈哈哈哈。”
聽到這裡,馬志向猛地拍起了巴掌,說:“好哦,好哦,好哦。”
馬志向就是這麼一個人,把什麼問題都想得非常簡單,他從來沒有自己的立場,也少有自己的喜悅和悲傷,他總是站在最樸實的立場上,替別人高興,替別人憂傷。所以,他以為張小錢真服了吳漢成,還在替吳漢成感到高興呢。
李大漢則如釋重負,揚起幸福的笑容,並向吳漢成樹起了大拇指。同時,李大漢也意識到,這個張小錢實在不簡單,俗話說此地無銀三百兩,沒準,這個陷害自己的人就是張小錢,否則,在這個緊要關頭,他怎麼會出人意料地拜比他還要小几歲的吳漢成為師?
僅僅因為一次湊巧的英明斷案,就使得吳漢成在接駕嘴碼頭幫一舉成名,有的碼頭夫甚至稱讚吳漢成為小諸葛。從此以後,碼頭夫們只要有什麼拿不準的事情都來問吳漢成。可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情很快又讓吳漢成名譽掃地,淪為笑柄。有一天,漢口紡織廠從英國進口的一座原裝大工具機運抵接駕嘴碼頭,紡織廠負責接貨的人隨口問了一句:
“這座工具機有多重?”
在場的幾十個碼頭夫都被問蒙了,因為他們從來沒有稱過這麼龐大的東西,一個個直搖頭。這時,他們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把小諸葛喊來。”
吳漢成來了之後,想都沒想就自作聰明地說:
“曹丕稱象的故事你們該知道吧,大象太重,連磅秤都稱不了,可曹丕想了個辦法把大象牽到船上,大水位的地方做個記號,然後把大象牽出來,往船艙里加砂子,等水位到記號那裡的時候,砂子的重量就是大象的重量。”
“哦,我知道了,在船在做個記號,等工具機被運上碼頭的時候往裡加砂子。”
吳漢成哈哈大笑,說:
“你說的辦法已經過時了,大象是活的,不能把它砍成一塊一塊的,可工具機不一樣,工具機是死的,可以把工具機拆了,分成幾十個零件一個個地稱不就知道了?”
“吳漢成不虧是小諸葛,就是聰明。”
然而,就在碼頭夫們拿起扳手準備拆卸大工具機的時候,張小錢過來了。
“你們在幹嘛?”
“拆工具機。”
“拆工具機幹嘛?”
“稱工具機到底有幾重,這還是小諸葛出的主意,他就是聰明,總是能夠想出我們都想不到的辦法。”
“聰明個屁。”張小錢破口大罵,“你們一個個蠢貨,商標上清清楚楚地寫著,5000kg,也就是五噸,你們卻還要拆開來稱,你們愚蠢不愚蠢,你們蠢到屁眼去了。”
“我們不懂英文。”
“你們不懂小諸葛也不懂?他如果不懂英文,你們憑什麼管他叫小諸葛?”
當時,吳漢成真恨不得跳進水裡淹死算了。可是,倔強的他咬了咬牙,心想:死了算幹什麼好漢,一定不能再自以為是了,自己其實一點都不聰明,和張小錢的差距還遠著呢。不過,我一定要超過張小錢。吳漢成說到做到,只念過兩年學堂的他一口氣跑到書館,買了本《孫子兵法》回來,只要有空,他都會把《孫子兵法》翻開來看,後來,他又陸陸繼續地讀了《老子》、《史記》之類的書,使得他成為名副其實的小諸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