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
可吳漢成不贊成日本人的想法。
“只要你們日本人占領了劉歆生的地皮,不管誰殺了他,人們就會懷疑殺死劉歆生的幕後人其實就是日本人,這個道理你們不會不懂吧?”
“懷疑又能夠什麼?我們認為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問題,如果你不願意做我們不勉強,可是,你沒有必要拿別人的懷疑來嚇唬我們。”
“你們聽我說,我是在為日本大帝國好。因為劉歆生非常善良,常常接濟漢口的窮人,不論是在商界,還是在市民心目中的地位都非常高,你們要是殺死了他,就等於割斷了漢口市民對大帝國的支持,這對日本大帝國統治漢口是非常不利的。”
日本人沉默了,說:“那就緩一緩吧,不過,我們早就聽說過和領教過吳先生的智謀,吳先生十幾歲的時候就是碼頭幫的小諸葛,那就請劉吳先生不吝賜教給個辦法。”
真正的原因其實並不是吳漢成替日本人著想,而是他替自己擔心。他再清楚不過,如果自己殺了劉歆生,漢口總商會是不可能放過自己的,自己免不了一死。那時候漢口總商會是什麼地位?和現在的工商聯或者某某商會、協會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前者的地位可以和現在的財政局媲美,政府如果得不到商會的支持,冒犯了商會,有可能一分錢的贊助也得不到。所以,商會常常利用的這種特殊地位向政府施壓,從而達到保護公平競爭和商人利益的目的。特別是坐擁天下巨商的漢口總商會,在政府面前更是財大氣粗、毫不含糊。所以,吳漢成妄想腳踏兩條船,既不得罪日本人,也藉機討好劉歆生。
吳漢成於是對日本人說:
“劉歆生是個做買賣的,除非傻到了屁眼裡或者大刀架到脖子上,他是不會做虧本生意的。我還聽說,他早就想買幾座碼頭,可因為幾大碼頭不是被日本大帝國占領,就是被碼頭幫控制,他遲遲沒有能夠完全這個願望。照我看,大帝國可以拿碼頭作籌碼和劉歆生作交換,比如說拿接駕嘴碼頭和劉歆生換10平方公里的土地,對於大帝國來說,損失的只是一個碼頭,而得到的除了地皮外,還有劉歆生的割地給日本人的壞名聲,這可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情。”
一聽到吳漢成在打碼頭的主意,尤其是接駕嘴碼頭的主意,日本人就火了:“放屁。”
吳漢成害怕極了,慌忙解釋。
“大帝國也不是真的把碼頭讓給劉歆生,而只是逗他玩玩。漢口有句俗話說,打碼頭易,占地盤難,就是說大帝國要是想從劉歆生手裡奪10平方公里的土地比一個碼頭不知要難多少。”
日本人覺得吳漢成的說法有些道理,於是問:
“打碼頭易,占地盤難,這真是漢口的俗話?還有,劉歆生是個精明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他如果不答應該怎麼辦呢?”
“他當然不會做虧本的買賣,可他買地的時候也沒花多少錢,以一個碼頭抵10平方公里的地皮綽綽有餘。關鍵問題是——”
日本人接著吳漢成的話說:“關鍵是他不願意賣給我們日本大帝國,我說的沒錯吧?”
吳漢成想了一會,說:“辦法不是沒有,關鍵是看大帝國願意不願意。”
“什麼辦法?”
“劉歆生不願意把地賣給大帝國,可不等於不和中國人做買賣,任何中國人只要出得起錢,他都會把地大方地賣給他,照我看,大帝國可以借一個中國人的名義和劉歆生做買賣。”
“以中國人的名義?”
“是的。一個對日本大帝國俯首聽命的中國人,一個雖是中國人卻對大日本帝國忠心耿耿的中國人。”
日本人沉思著。
“就是你,由你充當接駕嘴碼頭名義上的頭佬,去和劉歆生談判。”日本人指著吳漢成驕傲地說。
可是,吳漢成畢竟不是當年那個不懂事的少年了,他早就學會了得了便宜不賣乖,他假裝推託道:
“萬萬要不得,由我來代表日本大帝國用碼頭和劉歆生做交換恐怕不太妥當,第一,我擔心自己沒這個能力,人家劉歆生是漢口最有名的地產大亨,本事非常了得,在他面前,我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年輕人,在各方面都遠不是他的對手,而且,這件事情如果辦不好,我又枉費了大帝國的重託;第二,我曾經是接駕嘴碼頭的碼頭夫,大帝國安排我去做接駕嘴碼頭的頭佬,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可大帝國難道不擔心我從中玩什麼花樣?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實在不妥。”
“吳先生,你說得非常好,可我要說的是,正是因為你曾經是接駕嘴碼頭的碼頭夫,你才有資格代表接駕嘴碼頭去和劉歆生做生意,這樣一來,劉歆生就不會懷疑你的身份,你明白嗎?”
“皇軍聖明。可是——”吳漢成接著說,“接駕嘴碼頭幫現在的頭佬是張小錢,一個碼頭總不能有兩個頭佬吧?我看這事由張小錢出面最合適。”
“什麼?張小錢?你說那個既跛又癱的殘廢?首先,張小錢雖然有些小聰明,但沒有你的智謀,不是幹大事的料;其次,張小錢心胸狹隘,不適合做大買賣,你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他張小錢,眼界永遠跳不出接駕嘴碼頭幫,能幹成什麼大事?我現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你,現在我們總領事館有了你吳先生的支持,張小錢對我們來說已經可有可無了,過去我們雖然是敵人,但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在大帝國眼中,沒有永遠的敵人,只要是人才,不管過去和我們有多麼大的仇恨,我們都可以原諒他。你放心,我們會專程到接駕嘴碼頭宣布,由你吳漢成先生擔任接駕嘴碼頭幫的頭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