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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她從來都這樣覺得。人生的本質就是殘忍蒼白的, 而個體永遠都那樣渺小。當滅霸第一次抱起她，讓她注視一個星球覆滅的時候，她便明白了——她和那星球上死去的億萬生靈沒有什麼區別，因為弱小、因為無能無力，總有一天會遭受命運的惡意。

　　  如今, 這個惡意只是再具體一點罷了，沒什麼的。

　　  希莉亞就是這樣一個對人對己都如此冷漠的人。改變她的人是克拉克，那個被整個地球懼怕的白色之子，卻給了她無比滾燙的、真誠的心。讓她忽然發現，投身於億萬渺小的人生之中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讓她明白儘管這世界殘忍蒼白，卻有一個人終於走到她的面前，願意給她撐起一片溫暖安全的天空。

　　  他的真心是被設計好的嗎？或許他只是一個例行公事的角色，那麼如果將希莉亞換成任何一個女主角，他還會那樣愛她、並且在月光床榻前為她戴上那屬於他家族的定情信物嗎？

　　  希莉亞不知道。

　　  或許吧。

　　  但是她不在意。

　　  如果這是故事，所有人都該回到正軌。她曾經和超人在一起過，就很好了。

　　  希莉亞沒有疼痛，似乎也沒有感情。除了克拉克和卡魔拉的愛，她似乎什麼都沒有得到過。她知道她不屬於他們故事的劇情線上，可是她沒有想到，最終連她自己都不完全屬於她。  

　　  可是。

　　  “為什麼呢？”希莉亞輕聲說。“如果你是造物主，你愛我們嗎？”

　　  “我自然——！”斯坦李的聲音染上焦急，“你們是無數編劇與畫家凝結心血的孩子，沒有人比我們更愛你。”

　　  “那為什麼不給予我們幸福，卻給予我們痛苦？”希莉亞喃喃道，“如果這一切都是劇情線，如果你們真的愛我們，為什麼要傷害我們，為什麼？”

　　  那一刻，她想起了她看到的真正的超英世界。她看到年少的布魯斯韋恩痛苦地跪在小巷之中，父母的死亡終結了他的童年。她看到托尼斯塔克因失去父母而自責了大半輩子，為了不能保護好民眾而患上了焦慮症。她看到年輕的黑寡婦在午夜時分輕撫小腹，似乎在吊念永遠不會出生的孩子。

　　  她看到一戰戰場上神奇女俠仰望星空，她的愛人駕駛飛機一去不復回。她看到史蒂夫失去了摯愛的女人和至親兄弟之後將一切傷痛埋於心底，只是在繁華的紐約中獨自相處時，目光中會透露出一絲茫然。

　　  她看到巴基巴恩斯被九頭蛇改造，九十年的翻天覆地之後，他呆坐在逃亡途中的出租屋裡，記憶中意氣風發想要保家衛國的他和雙手沾滿鮮血的他不斷重疊壓迫。  

　　  她看到洛基永遠對父親的愛求而不得，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卻諷刺了她。他鑽了一輩子牛角尖，當他終於明白愛他的人還有兄長和民眾的時候，當他打算陪兄長扛起家國的時候，滅霸卻已經登上了飛船，結束了他的一生。

　　  就連年紀最輕最陽光的蜘蛛俠，都沒有抓住自己女友的手。

　　  他們一路走過來，腥風血雨，鮮花與譴責並至。他們失去了意氣風發年輕張揚的自己，失去了父母愛人，失去了家鄉同伴，甚至失去一切。可是，他們就這樣一步步走過來，腳印越來越重，笑容越來越少。

　　  可最終，他們仍然擋在整個世界之前。一如既往，不計前嫌得失。

　　  如果這樣的痛苦，這樣的傷痛，都只是經他人之手的故事和劇情，憑什麼？

　　  憑什麼要寫出這樣的劇情，讓他們備受折磨，只是因為故事好看嗎？他們的堅持，他們的自責，那一個個夜不能寐的晚上，又都是為了什麼？

　　  希莉亞不在意自己，但她在意他們。她知道造物主殘忍，但她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創造出這些這麼好的人，卻還要這樣傷害他們？

　　  斯坦李低下頭，老人輕輕地嘆息著。

　　  “因為渴望，也為了療傷。”  

　　  “剛開始，漫畫為了孩子和政治而書寫，可是慢慢的，我們卻發現久經滄桑的大人更需要一個避風灣。日子越不好過，人們越需要精神支柱。”

　　  “我知道你怪我們，孩子……對不起。對不同的宇宙來說，人民並都沒有什麼區別，當他們解決不了生活中的困難，就會萌發對力量的渴望。”

　　  “超級英雄的存在非常重要，我們並不是故意想要他們痛苦，而是不幸的淤泥之中孕育出來的高尚靈魂才更令人心顫。你總是覺得世界冷酷殘忍……是的，就是這樣。所以在這殘忍的世界裡，我們總想要將所有最美好、最高尚的特質都放在他們的身上。這份高潔的靈魂越經風雨打磨，越顯得珍貴璀璨。”

　　  “這個世界的人愛戴他們，我們也一樣愛他們。”

　　  “超級英雄是所有人的渴望嚮往，對美好生活未來的期許，對更好自己的期許。”

　　  “可是，對不起。我知道親自經歷這一切對你們來說很殘忍。”老人疲憊地說，“可是當一個新生的低維世界正在等待被賦予靈魂的時候，我們立刻就想起了超英漫畫，我們渴望給你們一個真正的人生，活著的機會。”  

　　  “你們才是最值得活著的人。”

　　  希莉亞沉默了。

　　  過了半響，她開口道，“可是，劇情與人生已經被你們都規劃好了，又談何自己的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