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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四個孩子,兒子跟前兩個女兒,說虧欠嗎?虧欠!他就是欠了孩子的!就是大梅子幹了那缺德事,這回老二說給報喪,他也沒說話。大梅子是狠,但當年嫁過一回不願意嫁的人,她那性子擱在心裡能自我厭惡一輩子。折磨嗎?肯定是天天跟螞蟻咬心肝似的,就沒放下過一天。針鋒相對,你不仁我不義,真刀子上。叫老爺子說,這樣的人要是過的不好,都沒天理。他爹當年教育他,說過很多話,其他的都忘得差不多了,只那句‘別跟狠人結仇’,這話是擱在心裡記得牢牢的。因此,二孫子一句話,把往日的恩怨借著這次的事給上面擋上一層遮羞布。
他覺得好!人家已經站起來了,金家才是正準備要站起來的時候。背上的包袱再重,也得咬牙忍著。
這些恩怨如今不提也罷。
他承認他虧欠過大梅子的,但絕對不承認她虧欠過三蘭子的。
三蘭子結婚的時候,大梅子的男人已經死了。看了大梅子那樣,他是真心想干一回人事,給三蘭子這個對象那真是精挑細選的。可是呢,自己是一輩子就幹了這麼一回人事,結果自家這閨女偏偏又不干人事。
那時候才知道當年老爹那種恨鐵不成鋼啊。給打了那麼一個好基礎,可日子偏偏不往好了過,能怎麼著?
金老爺子怕眾人都聽不見似的,又大聲嚷了一嗓子:“都聽著,不叫三蘭子戴孝是我說的!不准給老婆子戴孝,我將來死了,也不要她戴孝。”
話音一落,外面的三蘭子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
誰去勸啊?
沒人搭理!
過來幫忙的進的進出的出,繞著就過去了。
金大嬸那是揚眉吐氣,該!
整個喪禮都是忙碌的,男人們忙著搭建靈棚,去墓地挖墓穴。女人忙著在廚房,蒸饅頭,做飯。幫忙的人多了,吃飯的人就多。再加上第二天第三天親戚過來吃飯的人就更多了。一鍋接著一鍋的蒸,晝夜不停,都未必到最後能剩下。像是這樣的喪事,吃飯的人比幫忙的人多的多。家裡的勞力來幫忙了,家裡的老人孩子怎麼辦?到了吃飯的時候,可不都這麼過來了。這個拿一個,那個拿一個。
喪事拋費,就拋費到這裡了。
就這還得執事不停的喊:“都自覺點,誰幫忙誰吃飯,不要往各自的家裡帶……”
說了有啥用?
有那條件好的極個別人家,不愛占這個便宜。大部分人還不是依舊如故。人家不往家裡帶,就只孩子自己個跑過來了,撒潑打滾的說餓了。那饅頭就擺在手邊,誰能說不叫孩子吃了。
這種事人家肯來,就是給喪主家的臉面。
越是肯來幫忙的多,越是開的席口多,主家越有臉面。
關鍵是埋人的時候,壽材全靠著人往墓地抬呢。得抬的平穩不晃悠,全都看各自肯不肯出力。有那做事扣扣索索的,看著吧,大家在路上隨便顛簸點,棺材裡躺著的那位就不能安穩。所以這喪事就得敞亮,擺開陣勢叫大家吃,只要肯出力,怎麼都好說。
林雨桐這邊正要往出走呢,就聽見四爺在外面叫了,“桐桐,出來一下。喬站長來了——”
家裡有喪事,叫人替自己請假。單位直接就來人祭奠,這是很給面子的事。
林雨桐出去的時候,四爺已經把喬站長給迎進來了。
“節哀!”喬站長先跟金老頭握手,又跟家裡的其他幾個穿著喪服的男人握手。最後才跟林雨桐握手,“……沒什麼能做的,叫人送了一車糧食過來,先用著,不夠了打發人來說一聲,我叫人馬上給送來……”
話來沒說完,外面就傳出手扶拖拉機的聲音,還真是半車兜子麻袋。
林雨桐知道,這是站里從糧站弄來的那些陳糧,本來是作為飼料的原料用的。不怎麼好,好的大家都低價買回家了。但這玩意能吃嗎?肯定能!
這可是幫了大忙了。
林雨桐雙手握喬站長的手,“除了感謝真不知道說什麼了。”
“見外!”喬站長說著客氣話,又去恭恭敬敬的給老太太上了香。
後面的陳副站長等人也都跟上,十好幾個花圈在門外這麼一擺,整個喪禮一下子就闊氣起來了。
這些都去禮房上禮,比如喬站長,禮簿上寫著:禮金十塊,花圈一個。
如今五毛一塊都算是大禮了,像是這上來就是十塊八塊五塊的,在農村那真是少見的很。
光是畜牧站,禮金加起來就一百多塊。
這些幫忙的看著林雨桐的眼神就真的不一樣了。平時也見了林雨桐進進出出,也都知道她拿工資了,但話是怎麼說的,在鎮上跟在縣裡還是不一樣的。在自家門口上班的這種,在人的印象里,總好像沒有在外面的有出息。可如今一到事上吧,這有是不是體面,一眼就瞧出來了。
林雨桐跟四爺把人送出去回來,一路上就聽見了有人壓低了聲音議論,“……金家這回能賺不少……”
誰還指著喪事掙錢呢。
可大部分都是這麼覺得的。誰家辦個喜事喪事的,能收個二三十塊錢的禮金,這就很不得了了。誰能想到,這單位上的人一來,好傢夥,一上來就一百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