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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桐跟在甘氏的身後,三喜在一邊舉著傘,還有幾個宮女幫林雨桐提著裙子。腳上的靴子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林雨桐有了想飛奔的衝動。而甘氏卻這麼不緊不慢的走著,這哪裡是去申辯,根本就是去赴宴的樣子嘛。
大殿前面,是高高的長長的甬道台階。母女倆一身大裝,就這麼迤邐而來。
唱名的太監,遠遠的看見她們,就喊了一聲:“宸貴妃到——雲隱公主到——”那調子拉的長長的,裡面的人隨著這長長的調子一個個的回身,朝大殿外看去。
大殿外,進來兩個絕色的宮裝麗人。這叫眾人眼前不由的一亮。別看甘氏的名聲大,但真正見過她真容的人並不多,尤其是男人,基本是沒什麼機會見到後宅女眷的。而林雨桐則一直嫌麻煩,她的容貌總是半遮半掩。今兒才在何嬤嬤的堅持下,將整張臉給露了出來。母女兩人相貌其實是有六七成相似的。看起來不像是母女,倒更像是姐妹。走在前面的,年長一些,但看起來也就是二十來歲的樣子,一身玄色的宮裝,襯的她整個人極有威儀。而走在後面的,年紀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樣子,跟前面的人比起來,少了幾分柔和,多了幾分颯爽之氣。尤其是一舉一動之間,合乎禮儀,偏有帶著別樣的灑脫。
要說這滿大殿的人都難掩驚艷,可只有站在勛貴堆里的林長亘面色最為複雜。這本事自己的老婆女兒,如今呢?他苦澀一笑,這麼多年了,她還是跟當年一樣美。一點都沒變啊!想多看兩眼,又怕人發現端倪會多想。趕緊垂下頭,再不敢往那邊看。
永康帝坐在上首,嘴角就不由的翹起來了。老婆‘女兒’長臉,這對他來說,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尤其是在這朝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壓得住場子,就更難能可貴了。
見母女倆行禮,他就起身,走下御階,親自將人給扶起來,“起來,起來……”
楚源這也是第一次清楚的看見甘氏的容貌,以前哪怕有宮宴,甚少見她參加,即便參加了,他也不會注意一個躲在角落的女人的相貌。這會子見了,心裡就咯噔一下。腦子裡浮現出兩個字來——禍水!
沒錯!這就是禍水!
他眉頭皺了皺,才將心思收回來。是不是禍水,已經不是他該管的了。如今就要咬住這母女。皇上越是想保住她們,自己手裡的籌碼就越重。皇上就不不得不做出妥協,而楚家也就保住了。只要謹國公府在,楚家的日子就壞不到哪裡去。金成安稍微搭把手,將人往北邊轉移,就更不怕有人會報復了。
他自己心裡算計了一筆,才正色看向永康帝:“請陛下明斷。”
永康帝的面色僵硬了一瞬,才對著甘氏尷尬的笑了笑,然後轉身上了御階,坐回龍椅上:“宸貴妃,楚丞相狀告你誣告,你怎麼說?”
甘氏朝永康帝微微頷首,然後就看了楚源一眼,又指著跪在一邊的薛恆道:“你的意思,是本宮指使此人敲響登聞鼓,誣告你,是也不是?”
楚源眉頭微微皺了皺,自己說誣告,但卻沒說薛恆是受她的指使。可要是告狀之人,跟甘氏扯不上關係,這邏輯又說不通。他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這甘氏還真不是個善茬。因而,他的視線往後面一瞟,看向林雨桐,“娘娘在宮裡,臣不敢妄自攛掇。”也就是說,我不可能有你攛掇薛恆的證據,但是在宮外也不是沒人給你辦這個事。
眾人都聽明白了這個意思,不由的朝林雨桐看去。林雨桐就那麼站著,一副我什麼也沒聽懂的懵懂樣。薛恆和方召心裡是存疑,只覺得楚丞相的猜測應該是接近真相了。因為找他們的確實是這位公主。薛恆還能保持住鎮定,方召卻差點就破功。
靖安侯一直注意著方召,這會子他就不由若有所思的朝林雨桐看了一眼。而退到一邊的郭常和心道一聲果然。他這會子反倒拿不準,之前這位公主會找上自己,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亦或者是宸貴妃的意思。
甘氏卻不管別人怎麼想,只看著楚源:“楚丞相這話里話外,說的是誰?還請你在這大殿上,當著皇上和滿朝文武的面指出來。你懷疑誰在宮外替本宮辦事,攛掇此人來告御狀誣陷於你。”
眾人不由的一驚。這母女倆還真有些意思,做女兒的被人說到面上了,才十五六歲的年紀,就能波瀾不驚。這甘氏上來就更是犀利,就差點沒明說,你不要在這裡含沙射影,想說誰,你大大方方的往明了說,不用這麼遮遮掩掩的不乾脆。她們母女倒成了磊落丈夫,楚源倒成了小人了。
這叫楚源臉上如何能好看,頓時面色就更加的陰沉起來,冷笑一聲:“老夫在朝四十年,歷經三朝。對皇家忠心耿耿。您是貴妃之尊,雲隱公主又是帝姬……”說著,他就往上拱拱手,“既然宸貴妃將話說到這個份上,老臣就只能對不住了。臣所指的,正是雲隱公主。老臣懷疑,是雲隱公主指使薛恆!”
看著楚源指過來的手指,林雨桐抬起頭,淡淡的笑了笑。
永康帝眸子深了那麼一瞬,一副氣弱的樣子問道:“我兒……雲隱!你怎麼說?”
林雨桐深覺永康帝的演技了得,而且不分地點場合,在細節上格外的注意。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了做戲,想叫大家都認為自己是他親生了,這一聲‘我兒’,叫她覺得不光身上起了雞皮疙瘩,就是骨頭縫裡,也被麻嗖嗖的叫人直想打冷顫。她強壓下心頭的不適,叫了一聲‘陛下’。他能叫自己‘我兒’叫的毫無壓力,自己卻沒辦法真叫他一聲‘父皇’。她斂身行禮,“陛下!我有一事不明,想問問楚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