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8頁
因此,想要一個通鋪的鋪位,也得一兩銀子。想要一間客房,哪怕是騰出來的柴房,人家開價十兩。
自家三個人身上,攏共也沒十兩。
可這屋漏偏縫連陰雨,這一路趕路也沒注意,邵華身上帶了點傷,竟是夜裡發起了熱。
林雨桐倒是能給用藥,但這不得有個明目嗎?好歹請個大夫來,林雨桐給把藥偷著換了也行啊。這總憑空不能變出藥來吧。
怎麼辦?
當初只付了一半的銀子,另一半還在身上呢。只要銀子在身上,怎麼花隨自家。先顧著眼前,至於以後如何,以後再說。
林雨桐低聲跟余梁這麼說,這如今只能先這麼辦了,救人要緊。
鏢行就帶著大夫,看診加藥費,張口就要二十兩。
行!咬牙認了。
藥剛熬好,還沒給邵華喝呢,天還不大亮,又催著上馬車趕路。
帶著藥上了馬車,這邊余梁躺下去到晌午都沒醒來。這邊剛退了熱,那邊余梁的病又來勢洶洶。
林雨桐心說,要不是自己來了,這三口子就得這麼折在半路上。趕上這亂時候,有時候這真得看運道。
偷摸著給余梁餵了藥,兩個時辰之後,趕在天黑之前,兩人的燒就都退了。
這一路再不敢不吃不喝不好好睡的硬扛了。
吃的粗糙,住的也簡陋,但好歹的正常了。
可身上的銀子一天一天的倒是少了。
走了五天,路程走了眼看就一半了,按照之前的規定,得交剩下的一半七十五兩了。
可三人就剩下五十八兩銀子了。
怎麼辦?
半路上下來?
余梁輕輕搖頭,低聲道:“這一帶多山,山匪橫行……”
又知道帶了兩個妙齡女子,這要是敢離開,下場難料。
邵華將銀子手鐲都摘下來,林雨桐也只能把身上的金銀包括懷裡的首飾都拿出來。
加上那兩支遺物金釵,倒是夠了。
可余梁卻將金釵拿起來,轉著金釵看,然後眼裡就有了淚意,良久之後才道:“銀子都收起來。”他只把金釵拿著,包起來放進懷裡。
林雨桐也沒細細的打量那金釵,不過想來,這金釵怕有些來歷。
果然,余梁打起精神,跟駕車的馬夫和鏢師套起話來。
“兩位也都是走南闖北的人,京城在下是沒有踏足過,不過二位想來是極熟悉的,小子想跟兩位打聽點事。”他這麼問著,就摸出兩錢銀子來,直接塞了過去。
馬夫朝後看了一眼:“京城裡的事?那得看你打聽誰了?”
“先生可聽過榮國府?”余梁這麼問道。
那位驚訝沒驚訝林雨桐不知道,但此時她是真驚訝了。
榮國府?
巧合?
人家馬夫接下來的話,叫她知道,這絕對不是巧合:“榮國府寧國府,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啊?
林雨桐瞬間瞪大了眼睛,將懷裡的另一支金釵也拿了出來,在金釵上,赫然刻著一個‘賈’!
這個時候,她終於把很多東西聯繫起來了。
先是那輛舊的很,但是規格配置明顯不是小戶人家能有的馬車。還有如今帶在身上的牌位,上面寫著余賈氏。
很遙遠很遙遠的記憶隨之而來,據說,賈家‘文’字輩那一代,還有三個庶女。府里人不常提,但總還有記得,這些庶女都飄落到哪裡。
她們無一例外的,遠嫁了。
北邊的好似是庶長女,嫁給以為余姓的參將,然後……再沒有然後了……
過去多少年了,她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可卻從來沒有想過,還會再回到這裡。
從這裡離開,然後輾轉,再然後,她碰見了四爺。之後,她的生命里,就是四爺。她陪著四爺走過他所有的路,但她自己走過的路,好些好些,四爺都沒有踏足過。
這麼些年了,她曾經經歷過什麼,他從來沒問過。
她就是只是他的她而已。
不止一次的,她想把這些過往說給他聽,但每一次,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開口。
就跟隱瞞了婚史一樣,無法啟齒。
而這曾經稚嫩的自己,走過的路,如果再叫自己重來一遍……
她突然就笑了:那一定會不一樣的。
她有他,她得找到他。然後跟他一起,叫他看看,自己曾經走過的路。
這麼想著,但心裡還是不由的有些忐忑。
這種忐忑,真的好些年好些年都沒有過了。
而京城,一處繁華的巷子裡,最裡頭一家不起眼的門第里,一家子忙忙活活的,只因家裡的小爺病了,連著幾日都不曾退下去的燒,終於退下去了,人好似也清醒了些。只是嗓子腫著,不能說話。
可這也阿彌陀佛了。
屋子裡是濃濃的藥味,炕上的人睜開了眼睛,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盯著屋頂,然後左右的看看。以他的見識,竟然一時之間,無法確認這些東西的年代。
然後不及多想,嘴裡就餵了藥,他微微皺眉,卻什麼也沒說。
伺候的是個四十往上的老嬤嬤,很有些粗手大腳,看的出來,這家裡小有家資,但也僅僅是如此。要不然,不會要一個粗使嬤嬤伺候家裡的小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