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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有這麼面目可憎的人呢?
可拿這樣的人,能有啥辦法?
她沒辦法,但有人有辦法啊。
誰呢?
桂蘭!
桂蘭進廠,可以說是被那兩人為難狠了。先是臨時工,拉水砍柴的,把人往死的用,差點弄的流產了。後來好不容易鬧著轉正了,分到食堂了,可是這啥髒活累活,都是她的。還沒地方說理去。人家程美妮離婚另外找了個男人,人家男人幫她把苦活累活都給幹了。可自己呢?第二個孩子都生在食堂了。
自家這丫頭生下來,又黃又瘦,哭聲跟貓崽子似的,可不都是累出來的。
這一咬牙,心裡就有了主意了。
想寫揭發材料吧,又不會寫字。憋了幾天,終於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誰呢?
林曉星!
范雲清正被欺負呢,就不信林曉星心裡能舒服?
但這回林曉星學聰明了,只搖頭,說:“你掌握的材料不是我掌握的材料,我寫不合適。再說了,一經過我的手,那人家都會想著這可能是報復。本來可信的材料都變的不可信了。我這麼個背景,跟你這種往上數八代都是貧農僱農的出身不一樣。你是勞苦大眾啊,你的話可信度高……”然後她借了一本字典給對方:“你翻翻,要是哪個字不會,我幫你查都行。”
也是這個道理!
五百字的東西,四百五十多個字都是林曉星幫著在字典里翻出來叫她照貓畫虎描出來的。還有那四十來個字,是人家在掃盲班學的。
寫成了,大致內容林曉星就知道了。
主要是舉報這兩人在後勤食堂的貪污行為的。
比如,每次都要求大師傅多做點,怕有人買飯來的晚了買不到。每頓都能剩下一點,但奇怪的是,第二天這些剩下的吃的都不見蹤影了。而戴淑珍和陳愛虹都是最後走的,還不止一次的見過戴淑珍的孫子用白面饅頭餵野貓。
又有:兩人上下班,總帶著網兜。網兜里放著四五個飯盒。來廠里的時候飯盒是隨便塞的,可以看得出來裡面是空的。但回去的時候,四五個鋁盒是擺的整整齊齊的一摞,小心的提著的。請問,這裡面裝的又是什麼?
最後呢,林曉星感嘆了一句:“一天貪了一點,這一年兩年三年,到底貪了多少……”
對啊!
“寫上寫上!”桂蘭趕緊道:“這一句一定要寫上。”
林曉星將筆遞給她,“我幫你翻字典,還得你寫。字跡得一樣。”
號召檢舉揭發嘛!人家桂蘭就真去了。
工作組不光是要材料,人家還要談話。
“那就談嘛。”她很坦然。說的時候也是口沫橫飛,將很多材料上沒寫的東西,都說了:“……好好的白菜,剝了一層皮,又剝了一層皮,還說不要讓咱們的工友吃這些菜梆子。聽著是那麼一句話,可是呢?你們可以去那兩家查查,好傢夥,她們兩家用這些菜幫子泡出來的菜都能有好幾瓮。我的工作是擇菜洗菜切菜。每次擇菜,我都在。擇完菜,我就被安排去洗菜。等洗菜回來,那些剝下來的好好的菜葉子都不見了。我問了幾次了,都被戴淑珍和陳愛虹給批評了。她們能沒鬼嗎?”
絮絮叨叨的能說大半個下午,人家工作組就真去查了。
跟桂蘭一樣心裡不服氣的肯定也有,人家一查,她們說話就模稜兩可。
這個說:“……這個啊……不好說……”
那個說:“……咱也沒抓住人家做賊的手,不敢說啊……”
聽話聽音,這意思還不明確嗎?
這樣的事肯定是有。
於是打發人去兩家一查,結果在廚房裡發現了兩瓮泡菜,確實是白菜外面的那層綠葉子。沒桂蘭說的那麼邪乎,好像泡著的菜夠吃一年的。量不算多,裡面那些菜葉子也不像是她說的,都是好好的葉子。把那些葉子夾起來看看,確實是能看見蟲眼。是懷了的菜葉子沒錯。
桂蘭就說:“好菜葉子當天炒了燉了肯定都吃了。”
這話也有道理。
但不管拿了多少吧,都是偷著拿了公家的。
兩人的職位被擼下來了。至於工會?別去了!就在食堂工作吧。
還想當領導?沒門!
擇菜洗菜切菜的工作她們干,不過桂蘭也沒升上去,以前是啥活她都干,現在嘛,只負責切菜。忙不過來還能叫雜工幫忙。
倒是便宜了苗大嫂了,以前只在大堂里干打掃衛生的活兒,因為跟誰的關係都處的好,倒是提上去,成了食堂的頭兒了。
叫桂蘭對苗大嫂更看不順眼了。
揭發這種事,之前大家都聽過去算了,誰幹這事去?
結果人家桂蘭幹了,還干成了!
而且桂蘭沒有說藏著掖著,人家以此為傲呢。
心裡有彎彎繞的,聽她說的激昂,不免動了心思。不過大部分人,對桂蘭都有點敬而遠之了。這樣的人,今兒能揭發別人,明兒就能揭發自己個。
張寶柱是最煩這一套的,回家把桂蘭揍了一頓。可嘴上卻不能說桂蘭哪裡做的不對。
號召揭發嘛,那能錯了?
桂蘭又哭又喊:“我幹啥了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