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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的被逮住,我絕望了,族裡人的憤怒了。我被關進了族裡的祠堂內。一牆之隔就是族裡的族學,哪裡唯一不叫人覺得寂寞的就是郎朗的讀書聲。隔著牆,我在牆根下聽了三年的課。直到那一年大雨,祠堂被水給泡垮了。我暫時沒地方去,家裡不要我這孽種,兩個姐姐也嫁人了,我回去也沒意思。當時族裡在揚州那裡的祖產有管事來,族長叫我跟著去了,說是不在族裡,說不得我還有條活路。”
“誰能想到,在這裡徹底的改變了我的一生。”
揚州?
林雨桐挑眉,揚州要是作為白蓮教的總壇,她一點都不奇怪。用後世的話說,這裡的群眾基礎最好。
其實揚州十日,也就是當初發生了十日屠城慘案,如今知道的後輩已經不多。除了像是白蓮教這樣的還在一代一代教給後輩以外,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被淡化了。
當時倖存者王秀楚的《揚州十日記》中和明末史學家計六奇的《明季南略》記載,屠殺共持續十日,故名"揚州十日"。
揚州在激烈抵抗後失陷,清兵屠戮劫掠,十日不封刀。"幾世繁華的揚州城是時"堆屍貯積,手足相枕,血入水碧赭,化為五色,塘為之平"、"前後左右,處處焚灼",""城中積屍如亂麻" 。揚州居民除少數破城前逃出和個別在清軍入城後隱蔽較深倖免於難者以外,幾乎全部慘遭屠殺,僅被和尚收殮的屍體就超80萬具,但滿人入主中原之後,所有有關揚州屠城的記載都被刻意掩蓋了。因此如今好些人其實都是不知道屠殺事件的。那為什麼後世人盡皆知呢?那是因為在辛亥革命前夕有人將《揚州十日記》從海外帶回中國,目的是"希望使忘卻的舊恨復活,助革命成功" ,揚州十日才廣為世人所知。
林雨桐皺眉,過去的事已經不能改變,但歷史卻不能不去正視。
她將這一節埋在心裡,聽謝遷繼續往下說。
謝遷像是陷入某種會議里,“揚州的祖產說是祖產,其實就是一座小山的山田。貧瘠的很,安排了兩房人看著,就再不管了。那地方偏僻的很,通外外面的路只有一條,據說那是當時謝家鼎盛時期買來給族人躲避戰亂的。所以族規定了的,那地方不賣。那兩房人給我在山上建了兩間土坯房,每月給點米糧,就不再管了。從山上往下看,距離山下不遠的地方,有個湖泊,很是清雅。我幾乎天天都會坐在木屋的後面遠遠看那湖景。直到有一天,一個穿著一身青衫的男子來了,在湖邊徘徊不去。我以為他是想不來,於是下去準備救人的。近前了,那人看我跑的氣喘吁吁的還咳嗽不止,就溫和的朝我笑,說他只是喜歡這裡的景致,看那湖面的形狀,怎麼看都有些像是西湖……於是給我說起了外面的事……”
“他喜歡說,我也喜歡聽。外面的世界對我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我聽的津津有味,他講的興致昂揚。他日日來,我日日去。後來他就成了我的老師……”
“我的老師姓甚名誰我就不說了,反正他已經作古多年了。要不然我也不會不在揚州待著,被排擠到了杭州。”
林雨桐點點頭,死了的人再問有什麼意思。一個十三歲的少年碰見已經到中年的老師,按著年紀算,哪怕是沒死,現在的年紀也該不小了,沒有問的必要了。
他不說的老師,證明還有做人的底線在。
“你繼續說。”林雨桐很平淡的說了這麼一句,叫謝遷對她的觀感又好了很多,“先生跟我說了很多事,也灌輸給我很多想法。我當時就知道他的目的,但我還是表示我信了。我願意加入白蓮教,不是信他們的教義,而是怕……怕失去先生……太寂寞了,有個人關心,哪怕是有個人謾罵,也比一個人好的多。”
“為了給白蓮教找個好點的地方,我設計了族裡,叫他們以極低的價格將那座山頭賣給了先生。從此之後,那裡就是白蓮教的地盤。”
“我在那山上一直呆到前年,也就是先生病逝的那一年。所以,這白蓮教的事,內門外門的人我都熟悉的很。另外,先生將那座山以及山附近的那片地的地契都留給我了。可教里的那些蠢貨去卻從來沒想過還有地契這一說。我也沒言語。”
“但總有那聰明人,比如麻姑,她就知道這地契的意義,所以一直就巴結著我。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我當然知道她圖謀什麼。胡三娘是個有野心的,要是我再年輕上幾歲,我會更看重她。至少那時候還有雄心壯志。但現在,一介老朽了,先生走了,我連個親人都沒有了。活著也就這樣了。過一天算一天。麻姑這樣的,只想著眼前安穩的,倒是正適合我了。”
林雨桐擺擺手,打斷他,“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也知道我能給你什麼。你的價值我都知道了。那麼給我一樣東西,我相信這東西你肯定有。你手裡有的可不光是那些契書,還有名單!”
“白蓮教上下你都熟悉,你又是你師父的最親近的人。我不相信不不留底牌。白蓮教最值錢的不是那地契,而是那份里里外外的名單。麻姑可不笨,她是沒有向外的野心,但是對內呢?她想當聖女,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那份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