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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阿瑪!”弘曆臉都白了。沒錯,他就是這麼想的。皇阿瑪將他心裡的每一分算計都瞧的清清楚楚,在皇阿瑪面前,仿若一瞬間被剝去了衣服,又羞又惱又害怕……可是,他錯了嗎?到現在為止他都不知道哪裡做錯了。難道皇阿瑪就不這麼算計?
四爺嘆了一聲,“沒錯!這些你都沒有做錯。”
弘曆愕然的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四爺。
四爺的臉色嚴肅了下來,“正因為有你說的前三個理由,所以私底下算計的這些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可是弘曆啊……若是等將來有人力了,有財力了,有精力了,咱們也蓄積了人才了,要從根子上查那些底層官員了,要查那些離老百姓最近的貪官污吏了,他們位不高權不重,甚至所作所為都不會對朝堂大事有什麼影響的這麼一類人的時候,你會怎麼做呢?沒有了那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做藉口了,你會怎麼做呢?會擔心名聲有污?會覺得可有可無而無動於衷?”說著,四爺的語氣就嚴厲起來,“弘曆,你現在告訴朕,你會怎麼做?”
弘曆仰起頭,本來想否認,想辯解,但迎上皇上的眼神的那一瞬,他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父子兩人對視著,誰也沒有說話。
長久之後,弘曆才道:“民貴君輕,這話兒子懂。”
四爺的神色和緩了一些,等著他往下說。
弘曆嘴角抿了起來,他知道,在皇阿瑪面前,還是有什麼說什麼的好。於是神情難得的倔強了起來,“民貴君輕,可也得君先是君才能說其他。”
這話繞口,可四爺卻懂了。他想說的是,作為君主首先做的應該是鞏固自己的地位,只有君王的地位穩了,才能說其他。
這話錯了嗎?沒錯。事實上先帝晚年就是這麼做的。他不是不想整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黨爭奪嫡內耗幾乎是耗盡了他的心神。而這些,恰恰是弘曆後來被接到宮裡撫養所看到的。
當然了,他也只看到了一面,看到了先帝處理這些事的手段,卻沒有看到這背後的無奈。
這時候四爺懂了,他跟弘曆之間,差的是理念。
政治理念的問題,幾乎是一個沒有補救可能的問題。這個問題存在,就意味著自己出台的政策沒有延續的可能性,意味著自己幾十年可能就白忙活了。
林雨桐看著手裡托盤上的四盞冰糖雪梨,嘆了一聲又轉身回了後面。她剛才在外面聽了一會兒了,她知道,四爺其實也是嘗試著給弘曆一次機會。十三歲的少年而已,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真的其他方面都適合,大不了費心思把身上的一些毛病給扳過來也行。就算自己再生,是男是女說不準也就罷了,誰知道資質如何?真要是不擅長,到那時候怎麼辦?
今兒這一試,四爺大概是死心了。弘曆很會辦事,只要他想,他能把事情辦的很漂亮。有算計有私心也不是錯,要是沒這點手段和心智,四爺也不會費心去點撥他。在四爺心裡,很多事情都可以不計較,孝順不孝順這都是小節,劉邦那是人家抓了他爹要吃肉他都能笑嘻嘻要碗湯喝的人,不一樣開創了漢室江山。可有些東西能不計較,但有些東西卻必須計較。
傳承與延續,這才是他想要的。
心裡默默的嘆了一聲,轉身坐了回去,只對三個兒子擺擺手,“都退下去吧。”
弘時和弘晝剛才嚇的恨不能縮起來,如今一聽這話,如蒙大赦,幾乎是小跑著從御書房出去了。
弘曆說不清什麼感覺,也不明白皇阿瑪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從容的退出來了。
一路往回走一路琢磨,細細想了一遍,還是不覺得自己什麼地方做錯了。如果自己錯了,豈不是說先帝錯了。皇阿瑪對先帝是什麼感情,他看的很清楚。作為兒子怎麼可能說先帝錯了?那麼以先帝為榜樣的自己,又怎麼會錯了?
但今兒應該還是惹了皇阿瑪不高興了,看來這接下來的差事得乾的更漂亮才成。這麼想著,就趕緊問跟在一邊的吳書來,“他們出去多久了?”說著,又不等對方回答,腳步一轉,“走,去五阿哥哪裡。”
“咱們出來多久了?”弘晸扭臉問弘暄。
弘暄撓撓頭,“兩個多月了。”從來都沒出來這麼久過。
弘晸是九爺家的長子,雖然是庶出的,但沒有嫡子的情況下長子就金貴了。弘暄是十爺家的嫡子,雖然不是十爺的第一個兒子,但前面的那些都夭折了。他下面就一個弟弟弘參,說起來也夠十三了,可當時皇上宣召的時候恰好弘參病了折兒子折怕了的十爺哪裡敢叫出來,這麼一來,十爺府里就出來他一個。
跟他們倆一起來的還有十三爺家的弘暾。
只看這組隊的人,就知道弘曆當真是用了心思了。將九爺和十爺的兒子跟十三的兒子放在一起,還真是方方面面的都考慮到了。
弘暾很少說話,以前弘暄和弘晸以為彼此不熟的緣故,後來相處的時間多了,才知道他就是那麼一個人。不愛說話,但卻極為細心敦厚。再加上他年齡小,倆人刻意讓著,三個人一路上倒也相處的融洽。
三個人弘晸年紀最大,今年十七了。弘暄十五了,弘暾才十三歲而已。三人出來帶著的人不多,一人一個隨從兩個侍衛,都是各自的府裡帶的。剩下的什麼都沒有。不過這並沒有關係。沿途都有人在打點,是弘晝派出來的人,不管是吃管用,並沒有覺得哪裡不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