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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師長。”文華莫名其妙,“怎麼了?”
“不瞞您說,這個東西,就是林師長家的姑爺設計的。”錢思遠將圖紙一收,“咱要是看不上就算了,許是人家帶回家,然後叫林師長請咱們廠長看,那時候,只怕就有點尷尬了。”
“什麼姑爺?”文華就說,“人家在廣播室的那小姑娘,還沒結婚呢。”
“林師長有兩兒兩女。”錢思遠低聲道:“大兒子讀警校,二兒子準備當兵,下面有個閨女就是會計科的神算子。這個金垠圳,就是大閨女的愛人。如今在保衛科……”
文華上下打量錢思遠:“嘿,我說你個小錢啊,你這不好好干好本職工作,一天到晚的,都想啥呢?”
“我可不是四處鑽營啊,我跟你說……”錢思遠的聲音低低的,“我跟林師長是一個村的,他革命去了了,但是老婆孩子都在家呢。我們一個村的,你說我能不知道?”
文華‘哦’了一聲,然後輕咳了幾聲,“那什麼……什麼圖……怎麼改的,我看看……”
得!感情之前說了那麼多,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忍著肚子餓,重新說了一遍。
“聽起來是有些道理……”文華就說,“但這中間要安裝的這個什麼到底是什麼,你知道?”
錢思遠搖頭:“我不知道,但他應該是知道。”不可能信口開河。
什麼叫應該啊?
這話說的可不怎麼靠譜。
文華就問:“他是哪兒的高材生?”
“什麼高材生?”錢思遠搖頭,“他以前是我……”剛想說我家的長工,一想這麼說肯定要出事,他及時打住話頭,“是我小時候的玩伴。這不是他家是僱農嘛,供不起他念書。但他這人,特別上進,我上學回來教他,我學什麼,他學什麼。我的課本我看過的書,他都看過。”
這話有些吹的成分在裡面。
但金老四確實是跟著他識字,跟著他看書。家裡的書他沒全看吧,但肯定是都翻看過了。那一個人一個悟性的,誰知道人家都悟出啥了。別看人家那一天到晚的,不言不語不吱聲,不愛說話可人家內秀啊。
不過說實話,就他表現出來的那些素質,比科室的其他幾個人可強多了。
技術科比起保衛科,那到底是不一樣的。
這兩口子人不錯,之前這成分劃分,就是老四替自己說了句話,要不然,這會子還在老家種地呢。誰逮住自己都能叫自己做思想匯報。那日子真就過不下去了。
如今咱也是工人了。按月拿工資還能有一半偷著送回家夠爹媽過日子的了。
因此,這事上,他是極力的吹捧的。
只要過來露一手,他們肯定不敢說人家不懂,最不濟也是個中上游的水準了。來技術科絕對有資格。
文華是不知道錢思遠吹牛的,但看在人家有個老岳丈的份上,“……那這樣,我明兒去一趟保衛科,親自見見這人,如果真有辦法,那這樣的行家裡手,咱們理當上門相請的……”
噯!這不就得了!
錢思遠摸黑回來的時候,林雨桐還給留著飯呢。
他的窩頭也給熱了熱,泡在雞湯里,又是雞腿雞翅雞雜干蘑菇的,飽餐了一頓。跟四爺低聲嘀咕了一番,才家去了。
外面的路不平展,高一腳低一腳的,下了自家的斜坡,黑咕隆咚的嚇了一跳。
“你回來了也不吱聲,想嚇死我啊?”他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就朝里挪了挪,踢了鞋睡覺去了。
“你幹啥去了?”程美妮壓著火氣,“你跑虎妞那幹啥去了?咋了?沒娶她,沒當上師長家的女婿,後悔了?”
錢思遠蹭的一下坐起來,“你大聲點,再大點聲,叫大家都聽見才好呢?你家乾的那點事,你自己心裡沒數啊。人家不理你,是覺得懶得搭理你,你還當是你能耐呢,還當是人家怕你呢。我跟你說,你夾著尾巴做人,見了人家就躲著,人家許是把你當個屁放了。要真把人惹怒了,想想你奶和你爹……”說著,他就躺在:“你鬧吧,繼續鬧去吧。”
“你……”程美妮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我家到底……是誰家害的,你心裡沒數……”
“別說我家害的。”錢思遠就道,“那是你家上趕著的。再說了,沒有我家的事,你家就能好了,十多年害人家林家的事,就不能被知道了?做夢!”
程美妮‘你’了半天沒憋出的話來:“你也這麼說我?你是不是後悔娶我了?”
“答應娶你的時候,可不知道你家幹過那種缺德事。”錢思遠轉了個身,“但既然娶你回來了,就是想好好過日子的。你本本分分的,咱們的日子還能過。要不然……你該回哪去,還回哪去。沒帶家屬的人多了去了,每個月給你寄十塊錢,你回去伺候我爹娘去……”
程美妮這才不再言語了,又抽抽噎噎的哭起。
不大工夫,雨下來了。又是風的,又是雨的,家裡挖的地窩子太糙了,根本就不隔寒。兩人又不由的靠在一起,程美妮就聽見錢思遠輕輕的嘆了一聲,她的眼淚瞬間又落下來了:這種抱團才能取暖的感覺,只怕只有彼此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