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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間宿舍里,好像是沉默了一瞬間,就從門裡傳來若有若無的,類似於‘神經病吧’‘莫名其妙’‘找錯門了’之類的話,夾雜著悉悉索索的聲音中間,聽的不是深真切。
但只靠這一兩聲,清平也覺得這事不對。人家這也不像是做賊心虛啊。肯定是哪裡弄錯了。她太了解燕兒了,她不是個受了欺負會忍氣吞聲的人。所以一瞬間她就想拉著舍友跑路。
真進去一看發現不是,就很尷尬了。
可還沒等她動作,門一下子就打開了。
一個長發的姑娘開門,冷冷的:“誰欺負同宿舍的同學了?誰給她的被子上倒水了?你們倒是把話說清楚。”說著還把門洞開,“來來來,進來看,看誰的被子是濕的。”
清平忙道:“我們應該是走錯了。”
說著就拉舍友,這位的脾氣比較暴,甩開清平的拉扯:“誰說走錯了……”她又伸手推開開門的長髮姑娘,朝人家宿舍里去。
清平趕緊跟人家在暴怒邊緣的姑娘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她再氣頭上……”
跟進去一打眼,就見舍友不可置信的看向一個床鋪。
沒錯,那個床鋪有些格格不入。
別人都是一水的格子床單天藍的被子,枕頭是天藍的,枕巾是白底藍花。連床圍子都是商量好的,素雅的黑白灰三色格子。不是那種貴布料,就是很親民的十來塊錢的東西。乾乾淨淨的,只看這三床就知道了,這幾個姑娘很整潔。
反觀挨著陽台門的那個床,我的天啊。褥子直接鋪在床上,沒有床單。被子疊起來放在床頭,枕頭是那種圓滾滾的枕頭,很多年不見了,布料是拼湊來的,顏色亂七八糟。
褥子是那種一面是大花的綢緞面料,一面是土布的。但朝上的這一面不是土布,而是皺皺的綢緞。
舍友看了清平一眼,像是在詢問:這是你老鄉的宿舍。
清平垂下眼瞼,她後悔沒拉住舍友。
將難堪的這一面叫人看見,誰都不舒服。更何況是劉燕兒。
“走吧。”她拉住舍友,“找錯了。”
她這麼說,但對方一點都不信,伸出手直接將被子拉開,褥子揭起來。
然後就見對方的臉滿是不可思議。
被子褥子的里子都是土布,然而上面一圈一圈的像是尿芥子上的地圖是怎麼回事?
還尿床嗎?
這?
清平看了一眼,上去把被褥重新給收拾好。
這尷尬的尿芥子一樣的圖案,當然不是燕兒尿床。她家那個弟弟,腦癱。現在都是在炕上躺著大小便根本就控制不了。年紀越大,這尿味越是難聞,尿濕了有時候顧不得拆洗,幫著換一床,然後尿濕的直接拿到外面晾曬。如果及時清洗,是不容易留下這些痕跡的。但這反覆的晾曬,被褥裡面的棉花又都老化甚至髒的滿是灰塵。幾種因素作用下,這痕跡就洗不掉了。
原該病人的東西只給病人用。可誰叫她家這個弟弟是寶貝呢。誰受委屈都不能他受委屈。家裡的被褥可著他用的。
於是燕兒的被褥就是這樣。哪怕再漿洗,也留著這樣叫人尷尬又沒法解釋的痕跡。
這樣的被褥遮掩還來不及,怎麼會大喇喇的拿出來晾曬呢?
新的宿舍樓,本來就潮濕。半學期過去了,近期又是一場連陰雨接著一場連陰雨,被褥早就潮濕不堪了。
被褥濕了,是實情。
但這裡面有太多的難言之隱。不是宿舍的欺凌,也不是燕兒做作。
飢餓和寒冷,容易叫人脆弱。
她跟拉克申哭訴,應該是寒冷導致的那一瞬間的脆弱。
清平把燕兒的床鋪收拾好,然後跟其他三個人道歉:“真對不起,我們找錯地方了。還把你們舍友的東西弄亂了,你們看我收拾的行嗎?真對不起啊。”
一邊道歉,一邊拉著舍友往出走。
出來順便給人家把門帶上,還跟樓道里看熱鬧的解釋說:“對不起,我們走錯門了。誤會418的同學了。”聲音很大,就怕叫大家誤會人家。
然後跑回宿舍,把徐強昨兒拿來的橘子和香蕉拎了,下樓去,趁著人家還沒上床,又敲開門,二話不說的把東西遞過去:“聽電話聽錯了,誤會一場。”
也怕這些人以為是燕兒在外面瞎說誣陷她們,所以,她堅稱是走錯門了。
那邊的火氣也消了。
香蕉如今不算是很親民的水果,感覺有點小貴,學生們偶爾才捨得買一次。
像是這麼大一把,五六斤的樣子,又有四五斤橘子,很有誠意啊。
“沒事!”長髮姑娘面色僵硬的道。
清平這才又跑回去宿舍。這麼冷的天折騰的都出汗了。
回到宿舍就聽到這位熱心舍友坐在凳子上打電話,“……真的……我不騙你……應該是有病吧……這麼大了還尿床……”
清平氣的:“你怎麼瞎說呢?”
“我又沒說你老鄉。”她一直以為是走錯宿舍了,還問拉克申是不是記錯了,人家根本就不住418.
有沒有記錯拉克申很明白的,好不好?
清平就說:“不管是誰,你也不該這麼說出去。傳出去像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