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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這麼一段時間了,實在挑不出這金家老四的不好來。而且從這孩子住過來,家裡的日子反倒是越過越好了,自家閨女又確實是稀罕人家,當然了,人家要是不稀罕自家閨女,也不會幾塊大洋幾塊大洋的往家裡送。
四爺應了,第二天金家就請了林千河來了。
一個老戒指,一對舊耳環,另外再上一匹自己織出來的老粗布,就是金家給的聘禮了。
不算是少了。中規中矩還能偏上了。
林老太和常秋雲都比較滿意。
李月芬是急著叫成親的,“看看年底,是不是把婚事給辦了。”
常秋雲就說:“容我點空,我這上面不是還有倆兒子嗎?”
李月芬就趕緊道:“給親家大侄子說媒,這事包我身上了。親家母只管放心,我一準給咱家孩子找一妥當的。”
常秋雲虛應著,她是真不著急。晚上叫了幾個孩子到屋裡:“細糧咱不留這麼多,只留下四分之一解解饞,剩下的大部分,能不想想辦法都給兌換成粗糧回來。這日子可長了去了,看不到頭啊。省著一些,咱心裡不慌啊。”
過日子,是該這樣的。
四爺就說他辦,轉天叫上大原和大垚,弄了個架子車,只說吃出去幫人拉貨的,每次運兩袋細糧出去,能弄五袋粗糧一袋子豆子麥麩之類的回來。如此倒騰了十多天,菜窖被糧食塞滿了,冬天來了。
冬天來了,土改工作組也來了。
來的還是那個田占友,組員也都是游擊隊的戰士。
土改工作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成立農會。一切權利,都歸農會所有。
地契是從程東家搜出來的,他把地契縫在枕頭裡,恨不能是睡覺吃飯上茅房,都抱著枕頭。這德行……誰不知道枕頭有貓膩啊。
這麼寶貝的東西被人搶了,程東能幹嗎?
他整個人都魔怔了一樣:“地契,我的!我的,地契!”
“地契是你的?”田占友問程東。
“嗯!”程東頭抬的高高的,“我的!都是我的!我是咱三林屯最大的地主。”
“你是地主?”田占友瞧程東,似乎有些不解,又看向人群:“錢老金呢?他不是地主嗎?”
“哎呦!田組長,你可不能這麼說啊。”錢老金擠進來,穿著不知道從哪裡淘換來的破棉襖,“你去我家看看,家徒四壁啊。哪個地主過的跟我似的!”
咦?
“你是吃喝了還是嫖賭了?”田占友就扭臉問,“我跟你說,現在解放了,新社會了,你的這些個毛病……”
“哎呀,我的田組長,這說的是啥話嘛。”錢老金紅著一張臉就道:“這不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兒子嘛。”
啥意思啊?
林千河就低聲給田占友把事兒說了,田占友一挑眉,上下打量錢老金,嘿嘿就笑:“行啊,錢老金。”
要解放了,你兒子也不是你兒子了,地也成了別人家的了。
回了村公所,他就一巴掌拍桌子上,給氣的啊:“就沒見過這麼滑頭的!”
這不是躲避階級清算嗎?
但大家關注點不在這個上面,只關注到底能分多少地。林雨桐家有三畝地,一共五口人,按一人分兩畝算,家裡該有十畝才對。所以,還得補給林家七畝地。
像是四爺,之前沒有屬於自己的土地,他得兩畝。
而錢家也一樣,帶上錢思遠,一家得六畝地。
程東被刺激的有些不好了,一到晚上就出來嚎啊,“我的地……都是我的地……”
程家就程美妮一個姑娘,她爹一這樣,她就得滿世界的追著她爹跑。大晚上的,常聽見也一個姑娘到處呼喊她爹。
大原有些不忍,好幾次要出門,都被常秋雲給攔了,“你要敢出這個大門,你就別認我這個娘。”
林雨桐就說:“村上有工作隊呢,治安好的很。放心吧!再說了,如今誰沾程家啊?”
常秋雲就拍了大原一下,“還沒虎妞明白事。”
林雨桐翻身就想:這要劃成分了,家裡的成分好說啊。但是這家裡不是還有個生死不明的林百川嘛。這說不清楚,就是最大的麻煩。
結果,第二天下著雪呢,該開的會還照樣開。
林雨桐穿的跟只熊似的,頭臉都用四方翠綠的頭巾裹著。腳上是老棉鞋,可厚實了。
四爺那邊也暖和,林雨桐偷偷的給衣服裡面動了些小手腳。
一人一個小板凳,去場院上開會。
這就是挨家挨戶的定成分。四爺這種屬於僱農,沒有自己土地,以現在的劃分標準,那是連貧農的標準都夠不上的。
至於林家,平均一個人不足一畝地,根本不可能靠土地自己養活自己。還是得出去靠別的技能謀生,也就是受別人的剝削。
像是村里一個家裡三五口人,有十多畝地的,這是妥妥的富農。
還有些是一人差不多兩畝地,那便是中農。
這種劃分,那都是一目了然的,沒啥可吵吵的。
唯獨對地主的界定,到底是錢老金,還是程東,出現了分歧。
“他錢老金,一家老小都不勞動。偏還吃香的喝辣的,吃一口餃子也得蘸上半斤香油。咱們呢?累死累活的干,卻一口稀的都喝不上。你們說說,這不是剝削是什麼?他這大半輩子都是靠著剝削咱們活著的。就因為現在沒田地了,就不是地主階級了?憑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