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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不是借這個就是借那個,日子過的就沒展妥過!
你想啊,家裡連個打水的桶都沒有。都是從別人家借的。這借水桶有些人家給借,有些人家都不給借的。像是桐桐這樣的情況,就是屬於家裡沒有壯勞力的。誰家用桶,誰家負責給人家挑水。一個村就一口水井,出了巷子還得再走五六百米的距離呢。人家有水桶有勞力的人家,就不樂意往出借。覺得那扁擔水桶就是置辦下的家業,用兩代人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日子過的仔細,那叫會過日子。反倒是什麼也不在乎,叫人家用了東西還得被人罵缺心眼。
金老娘天天過這種看人臉色的事,你說心情能好。罵人就是發泄情緒了。大小伙子吃的太多,看見了就來氣!也是因為如此,她的罵聲從早到晚的在金家上空盤旋,少有停歇的時候。
你說這樣的情況下,衣服開縫了,破了,敢拿過去?老娘都能蹦躂到房頂上去!嘴裡也罵呢!什麼屬叫驢的,什麼敗家子,什麼難聽罵什麼!半條巷子都能聽見。怕罵了,哥幾個都學會了,穿針引線不在話下,針腳不好看吧,總不會叫自己的衣服破的露肉就是了。
衣服髒了,誰洗?金老娘是罵著說,“……你們就髒著,臭著……反正老娘不洗……不行就光著屁股就跑吧……老娘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上輩子是欠了你們的還是該了你們的,一個個的討債鬼……”
這罵聲一起,沒倆小時消停不了。
小的——她的兒子們,麻溜的躲了。
老的——她的公婆,癱在炕上呢,沒處躲。只得受著!
四爺哪裡被這麼罵過,剛開始四爺也還自己洗衣服,放在水裡擰巴擰巴拎出來算了。可是洗完了發現衣服還沒幹呢就被老三換了穿出去了,髒衣服照樣就在那扔著呢。
不是!穿了也就穿了,那不乾的衣服穿著作病。
而且他發現,自打他開始洗衣服,他身上的反倒永遠是髒的,其他哥四個出去又都整齊乾淨了。
得!他也不洗了。要髒就髒著吧,一起髒著去。
結果他不洗了,跟其他哥幾個一樣,扔下碗就跑了。金老娘看著一堆的髒衣服,跑到巷子裡叫罵,可就是沒人回來。
沒罵回來兒子,把家裡的老頭子金老頭給罵出來了。他先扛不住了,於是老爹又開始幹了。
男人家幹這樣的活,在別人家少,但在如今的金家,沒什麼奇怪的。
反正家裡的活計其實是金老頭做的多些。比如做飯吧,金老頭年輕的時候,在國民黨那邊是做過連長的。後來到了四九年的四月份,跟著部隊起義了。五六十年代的時候,部隊好像給拆散重新組建了一次,原來的國軍連長吧,就成了部隊上炊事班的班長了。在部隊上,那是在食堂正兒八經做過飯的。金老娘當年也跟著隨過軍的。後來不是孩子多了,部隊上也苦的很,根本就照看不過來,金老娘這才帶著孩子回來了。其實有一個人的津貼,在老家養孩子,日子還是能過的。可到了‘三反五反’的時候,金老頭因為被舉報貪污了半碗綠豆,直接給叫開除回家了。原本這建國以前就起義的這一部分人,在後來這都按照老革命給工資的。就因為那半碗綠豆,鬧了個不怎麼光彩的結局。什麼待遇也沒得上。
在國軍部隊上,年輕的時候是個官嘛,啥活也不敢,搓著小麻將就把日子過了。再後來解放了,他學乾的第一份活兒就是做飯。因此在家裡,做飯的活是金老頭的。如今洗衣服的活兒也成了他的。
金老頭在家裡掛在嘴上的話就是,“我也是過了幾年少爺日子的人……”
為什麼這麼說呢?
金家往上數一數,那還真是地主出身。
金老頭叫金西敏,如今叫他老頭,其實他的年紀放在這個年代,以平均壽命來說的話,五十歲算是老人家了。再往後說三十年,五十歲還都屬於中年人行列。
勉強能算的上老的金老頭,他爹如今還活著,只是行動不怎麼便利,在炕上躺著呢。快七十的人了,眼睛也瞧不見了,身子也動不了了,但就是堅挺的活著。如果金老頭算是做過少爺的話,那他爹就是地地道道的少爺。
他爹算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當年的金家,在這鎮上,也算是數得上的一等人家。鎮上的鋪子,不說有一半是金家的吧,總有三分之一,屬於他們家。如今就住著的這條巷子,連同後面那個被命名為金家巷的那一片宅院,都是金家的。而且,這位如今依舊堅挺的活著的老爺子是家裡獨苗。唯一的一個,還剛好是男丁。偌大的家業啊,幾十畝的宅院,一水的松木的,建造的亭亭噹噹的。結果呢,這孩子沒學好,怎麼的了?學抽大煙了!
金老頭他爺爺,也就是如今躺在炕上的那位金家老太爺他爹,就是那位賺下這大家業的那位老祖宗,一瞧這不行啊。這麼下去肯定不能學好啊。怎麼辦?給兒子說了個厲害的媳婦。這位媳婦,也就是如今也還活著的金老太,可是響馬家的閨女。響馬就是土匪!那時候這世道亂啊,土匪都是半公開的。人家該過日子也照樣過日子,警匪都是一家的。在當地那也是有勢力的人家了。
花了不少的彩禮,聘了人家的閨女回來。這閨女那時候可是騎在高頭大馬上,腰裡纏著鞭子滿大街溜達的主兒。這麼厲害的媳婦,想來總該是能治得住兒子了吧。再說了,人家這閨女進門的時候,那嫁妝,好傢夥!鋪開開來,比當初的聘禮還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