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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筆墨紙硯是不用自己花錢的。有需要就去政教室拿,那裡有專門的政教老師管著。拿了什麼只要在登記本上登記並簽字就行
丹陽以為趕著上課,她來的算是早的。可到了教室,看著忙碌的同學,才知道,自己還是來的晚了。
就聽班長在喊:“林丹陽,你怎麼才來……趕緊的,你去跑一趟政教處,領一些繩子。”
繩子?
要繩子幹什麼?
她沒問,只問道:“要多長?”
“越長越好。”教室里不知道是誰給了這麼一個答案。
丹陽迷迷糊糊的走出教室,一路上都是走路跟跑似的的同學。每個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忙進忙出。一路走過去,她知道班裡要繩子幹什麼了。
以前貼大字報的地方,都被貼滿了。新的想把舊的遮擋住,這是不行的。這東西是有時效的。不貼夠時間,不許遮蓋住。那別人想貼怎麼辦呢?就得另外找地方。牆上貼不上了,就掛起來。一條條繩子橫空出現,或是綁在樹上,或是綁在窗框門框上,只要能綁上的地方,都行。橫的豎的斜著的,上面是大幅的紙張,黃的紅的綠的紫的白的,各種的顏色,迎風招展。
等丹陽到政教室,好容易要了一卷子麻繩出來。想回教學樓就不容易了。好些人都在外面看D字報,所以,通往教學樓的這一路走的並不順暢。好容易擠過去了,教學樓的正門卻進不去了。
正門關起來也貼上了D字報,丹陽掃了一眼,好像是說要停課鬧GM。
她的嘴動了動,想說一句:學生不上課,就是GM 了?
但她的話還是沒說出口。打小,父母叫教育她,叫她知道謹言的重要性。
人說禍從口出,所以先學謹言,才能說慎行。
而爸爸總說,謹言比慎行難多了。
是啊!不管什麼事,做永遠比說更難。說話,就是上下嘴皮子不碰,可這惹禍的根源,恰恰就是這嘴皮子。
正門進不去,她繞道側門,回了教室。然後一言不發幫著綁繩子,幫著將自家班裡的D自報給掛起來。
掛起來之後,一扭臉掃了兩眼就發現,好幾份報的下面署名都有她的名字。
邊上的同學發現了她的異樣,就笑:“知道你忙著幫大家做後勤服務,沒顧上寫,沒關係,大家都願意多一個署名的。”所以好心的同學模仿了她的筆跡,在上面署名了。
她嘴角動了動,然後笑著點頭。是幾份支持擁護文化D革命的言論,她啥也不能說。
當天晚上,她就裝肚子疼,結果就是第二天,學校準假,允許她請假回家。
可到了家附近,看到的情景跟在學校看的也差不多。不斷的有工人從廠里湧出來,敲鑼打鼓的往前走,看那方向,應該是朝市里去,遊行去的。
還有些婦女同志,專門挑著水桶在路邊,給革命的遊行隊伍送水。
“爸……就這樣……”這樣看著他們不上班的遊行?
她回到家,見了他爸,第一句就這麼問了一句。
不這樣能怎樣?
下車間幹活,工資不會多拿一分。如今都鬧革命去了,也沒什麼工資這一說了。真叫齊思賢說著了,只給生活補助,沒有工資了。
這生活補助,連工資的一半都不到。
年輕人,不拖家帶口的,那點錢夠生活。這不用幹活,那一半工資,他們就覺得不錯。跟著鬧GM去了。不管真GM也罷,假GM 也罷,反正是不用幹活,出去轉轉也沒啥。
而拖家帶口的人呢,就尋思著出去找活干賺外快養家餬口了。沒工夫跟著年輕人鬧。
於是,願意下車間的就不多了。去了的也多是應付差事了。廠里的情況,跟基本停擺也差不多。
這種洪流,是任何一個個人都沒法阻擋的。
這邊還沒反應過來呢,那邊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革命群眾自己成軍,還自封了司令。
而這個司令還是個老熟人——范雲清!
她不知道是怎麼一下子竄上來的,總之,她現在是這一片的頭頭。他們成立了一個叫‘叢中笑’的戰鬥軍團,而范雲清是軍團司令。
林雨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跟四爺對視了一眼,沒有人比這個人上去更好了。
別人都有一腔熱血,靠著這麼一股子衝勁往上沖。可范雲清可不是這樣的人,她懂的順勢而為,懂得權衡利弊。跟這樣的人,在這樣的背景下,是可以合作的。
知道這個人冒出來了,四爺和林雨桐倒是不用著急了。甚至之前準備下的很多方案,都不需要了。
按照往後的發展,四爺和林雨桐這樣的,就屬於反動權威,屬於資產階級當權派。肯定是要被批鬥,甚至是被拉下馬的。四爺原本的計劃,是找鐵蛋許強這樣的孩子,直接塞到H衛兵里去,而廠里內部,自己先分出兩派來,這個戲得唱下來,給那些只有一腔熱血的青工們帶帶節奏,這事就好歹還在自己能控制的範圍之內。
可如今范雲清這麼一出來,事情反倒是簡單了。
因著對范雲清的了解,知道這個人在這個年月里能掀起什麼風浪。也知道她要存心想庇護誰,那便是一定能庇護的了的。
更何況,范雲清是一個懂的留後路的人。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運動,她太知道任何運動都不可能長久。所以,她懂得怎麼去給自己,給她的家人和孩子留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