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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帝擺擺手:“對質嘛!自然是相互的,想問就問,儘管問!”他也想看看甘氏這個女兒有幾分本事。大殿上,形勢瞬息萬變。因而,這有些話,就不可能事先預演好。也不可能有誰教她。全看的是各自的應變能力和本事。在大殿上的奏對,最能看出一個人的能力和心性。
林雨桐頷首,就看向楚源,問道:“是不是本公主指使人誣告,這個不是重點。重點在‘誣告’二字上!何為誣告?以捏造事實,偽造證據,告發,陷害他人的行為,被稱為誣告。那麼……”她說著,就指了指還在楚源手裡捏著的摺子,“這上面是不是捏造的事實,審問過了嗎?證據,包括人證和物證,都已經看過了嗎?已經判定是誣告了嗎?如果是,那麼咱們再說這人是不是我指使的。”
剩下的話不用說,大家都懂了。如果這摺子上的內容不是誣告,那麼剩下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即便證實跟雲隱公主有關,但那又怎樣?這叫揭發!不僅無過,反而有功!
眾人看向林雨桐的眼神馬上就不一樣了,這位公主可不是光長了臉蛋沒長腦子,也不是年少不更事。相反,她頭腦精明言辭犀利,在女子中是很少見的。大多數人,習慣性的都是先為自己辯解。人家都指正你有罪的,那條件反射之下,都是先為自己辯解,來洗脫身上的嫌疑才對。可她不爭不辯,直指問題的關鍵。
林雨桐見楚源的瞳孔猛地一縮,心裡就一笑,還真當自己好欺負了。她轉身看著地上的薛恆,這才對上首的永康帝道:“陛下,薛恆雖是平民,但敲響了登聞鼓,呈上了摺子,那自然該先審理他的案子。他是原告。之後,證明他所告系誣告,楚丞相作為受害者,才有權追究誣告之人責任。如今,卻因為所謂的三朝老臣,不查不審就罷了,卻反而要追求原告的責任。陛下和諸位大人所為,太祖皇帝若是知道了,該作何感想?當初設立登聞鼓的意義又何在?”說著,就轉身朝永康帝一禮,“這天下芸芸眾生,皆是陛下子民。緣何有輕重之分呢?”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好個伶牙俐齒。楚源借著三朝老臣倚老賣老,這位就在這裡等著他。這番話,不管是於理於法都站的住腳。
沒道理人家來告狀,你什麼都不問,就因為對方的身份先拿了原告問誣告之罪。這也就是在大殿上,這真要是下面的哪個官員敢這麼問案,妥妥的先被貼上了一個‘昏官’的標籤。如今輪到皇上,要是再不先問楚源的罪,豈不是成了‘昏君’了?
楚源的心不由的先就哆嗦了一下,本打算先將這母女倆扯進渾水裡,然後不管其他,先叫她們都得沾上一身泥。可如今,這兩人卻根本就不往預先設計好的坑裡跳,另闢蹊徑不說,還將他給逼到了懸崖邊上。他的心猛地就跳的快了起來,接下來該怎麼辦?自己還有什麼底牌嗎?
視線轉到林雨桐身上,他的眼睛就又是一亮。這雲隱公主,不光是公主,她還是謹國公府的人。這事要是跟謹國公府扯上點關係,她和甘氏就不得不出面收拾殘局。謹國公府倒了,對雲隱公主並沒有好處。
他的嘴角微微一翹,對著永康帝馬上道:“是臣氣急攻心,都是臣的過失。雲隱公主說的對,應該先問臣的罪責。”
說著,就將摺子雙手奉上。緩緩的跪了下來。
這個老狐狸!能屈能伸,真是個人物。
甘氏見來福將摺子收了上去,這才道:“陛下,這事既然跟臣妾和雲隱牽扯上了,就請陛下准許我們母女留下旁聽。”
永康帝接過來福遞上來的摺子,點點頭,“准奏!”又吩咐來福,“賜座!”
既然現在不能確定是誣告,那麼跟宸貴妃和雲隱公主就沒關係。來福機靈的搬了兩把椅子來,請這兩位祖宗坐了。
永康帝又把摺子打開,“其他的罪責,之後交給大理寺和刑部會審。如今,朕只問這摺子上所羅列的通敵叛國之罪。”他說著,就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再往下看,似乎站在下面的大臣,看著也有些模糊。他閉了閉眼睛,將摺子遞給站在一邊,毫無存在感的太子金雲順,“朕……甚是心傷,你來問吧。”
林雨桐朝永康帝的臉上看去,大殿裡的光線說不上明亮,她並不能看清楚對方臉上的氣色,但只他的神態,掩飾的再好,也能看出他是真的有些不適。
甘氏瞥了永康帝一眼,就又眼觀鼻鼻觀心的坐著。
金雲順接過手裡的摺子,只覺得沉甸甸的。他是真摸不准龍椅上坐著的這位是什麼心思。叫自己問,自己怎麼問?這可牽扯到宸貴妃的事了。想到登聞鼓響了以後自己接到的消息,說是李才人已經打發人去謹國公府接要過繼來的孩子。他的手就一緊,皇上還是防著自己的。既然李才人跟甘氏母女不對付,自己朝她們釋放幾分善意總應該沒錯。皇上看到自己善待他的親生女兒,多少也能放點心吧。
這麼想著,他先將摺子拿在手裡看了兩遍,越看心跳的越快。摺子準備的這麼充分,這只能說明人家盯著楚源不是一日兩日了。
一時之間,心裡馬上就有了取捨,看著跪下大殿裡的楚源道:“說到通敵賣國,這摺子上說,甘海潮是因為發現了你跟北遼勾結,往北遼私運糧草,並查到了你大肆侵吞賦稅,又以該地受災免稅的方式抹平帳目,故而,才被你陷害獲罪。”說著,就看向薛恆,“孤說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