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6頁
這又有王熙鳳那才幾個月大的大姐兒不肯吃奶,年歲還小的賈環賈蘭不正經的吃飯。只要去問了,便總有些不妥當。
奶媽媽也不敢打保證說小主子康健的不得了。這以後有個小病小災的算誰的?
兩分的不好,愣是就成了七分的不好。
又偏有賈赦喝多了,撞在書桌上,上面的硯台掉下來砸在腳上,又來告假說不能給老太太問安了。
林林總總,不問沒事,一問都是事。
這叫賈母的心裡就泛起嘀咕:“可是衝撞了哪裡?”
張道士是未語淚先流啊:“這不是巧了,是……昨晚,小道兒又夢到國公爺了……”
賈母臉上就帶上了戚容:“想來也是記掛這些孽障……”
張道士的眼淚流的更凶了,用袖子不停的擦,越擦越多:“……國公爺一身的金甲,手持雙鐧,猶如神明一般。只是看著府里的方向,不住的搖頭……”
賈母跟著流淚:“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一心的想叫子孫從武,老大小時候,沒少逼的老大學,可老大不爭氣,什麼也沒學出來,他祖母又一味的護著……到了政兒這裡,政兒又偏生生的體弱,再到了下一代,這又是瑚兒,又是珠兒的,好好兒的都沒了,哪裡還敢逼著孩子……”
提起了賈珠,又把王夫人的眼淚給勾下來了。
張道士抹了眼淚:“老太太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賈母擦了眼淚:“還有我不知道的?”
“當日,小道兒的師傅在的時候,就為國公爺起過卦。”張道士又取出帕子擦了眼淚:“言說國公府邸,以武起家。本就殺伐氣重,就當以殺伐之氣克之。老國公在一日,便能擋一日。若老國公之後,家裡無人以武晉身,這家裡是擋不住這殺伐之氣的。可終究家裡的爺們沒一個能習武的,因此,這家裡的姑奶奶,接二連三的嫁於武人,國公爺可曾說過反對的話?”
賈母面色一變,當時嫁庶女,都是往遠處發嫁,國公爺確實未發一言。
張道士嘆氣:“小道兒也想著,都是國公爺的血脈,這總能替府里擋一擋,也沒當回事。昨兒不知道為什麼,打坐愣是不能靜心,總覺得有事,心裡焦灼的不行。當先先給府里起了卦,這一卦叫老道兒嚇了一跳,當日在三位姑奶奶出嫁後,明明府里好好的,哪怕是哥兒們以文入仕,也是前途無量的,卻不想……”
王夫人不由的捂住嘴,‘啊’了一聲。然後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鴛鴦白著臉,附在老太太的耳邊低聲道:“珠大爺沒了的前頭,三姑奶奶那邊報喪了,說是三姑奶奶也去了。”
先是大姑奶奶,後是二姑奶奶,再後來是三姑奶奶。
這大姑奶奶好歹還留下了子嗣,可二姑奶奶三姑奶奶,庶子庶女一堆,愣是一個親的也沒有。
這些個事,府里其實都聽過,可誰也沒真往心裡去,連提都不敢提的。
王夫人如今聽了這話,心裡哪裡有不悲的。思量著,要是當初跟這些姑奶奶來往著,只怕她們不會就這麼輕易的去了,是不是自己的珠兒如今也好好的,早給她這個娘掙來了鳳冠霞帔。
賈母面上鎮定,眼裡就有些慌亂。
賈家的孩子折了幾個,敏兒家還折了一個哥兒,後來敏兒也去了。如今寶玉又弱,黛玉又是胎裡帶來的弱症。
不管是不是這個緣故的,但是聽著,叫人心裡不自在的很。
她沉吟了半晌:“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張老道一臉的驚慌:“有是有,只怕找不來這麼個人來。”
“哪裡有找不來的?”王夫人急道:“只要有法子,你管說便是。”
張老道沉吟半晌才道:“這人需得是府里的血脈,出身極貴,又極賤,將門出身便最好,命要硬,得壓的住才行。”
又得是府里的血脈,還得出身將門。出身極貴,又得極賤,完全自身矛盾。
張老道自己也露出苦惱之色:“卦上是如此的。所以,小道兒才想不明白。府里的血脈貴還好說,怎麼又會極賤呢?”他搖頭,“許是道行淺薄,猜不透裡面的緣故。老道兒今兒來,就是跟老太君說一聲,看看,哪個哥兒能入行伍,好歹化了這個劫。”
哪個哥兒也入不了行伍!
但賈母心裡卻隱隱有些想頭了。早年府里是有一件秘事的,這事除了當今皇上,就是自己和老國公三人知曉。皇上當然不會對外多言,老國公又去世多年,這事只有自己知道。
當年,前朝覆滅,前朝的皇裔中有一支苟活了,被封為常樂侯。後來,到了當今這一代,這一直圈禁在府里的常樂侯突然上了摺子,要獻女入宮。
那女子進宮卻做出了刺殺的事,當今將其貶為賤奴,又賜給了國公爺。
帶回來一直關著呢,但這女人卻頗有心計,愣是跟國公爺成了好事之後,還懷了身孕。等她生了孩子,國公爺便叫自己去母留子。
所以要從根子上算,這血脈算是極貴又極賤的。偏還真是賈家的血脈,又真是將門出身。條條都符合。這要不是當年牽扯的秘事,她都要以為這張老道是給那要投奔來的孩子說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