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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的時候,看周圍都是收莊稼的。小麥從水裡割下來,然後全都在水面上飄著呢。又得有專人把飄著的麥子攏起來,挑到高處能通風的地方去。
可這濕麥子這樣捂著也不行啊,太陽不露頭,就幹不了。怎麼辦呢?想辦法烘乾吧。可真要烘乾也不容易,因為沒有乾柴火可以用。
好些人看著糧食成了這樣,一邊罵賊老天,一邊哭嚎。
端陽在地里忙半天,得往公社跑半天。為了啥的?為了救災糧的。
公社裡這段時間是爭執不休,一撥人堅定的認為,咱們該實事求是,該向上接有關部門真實的反應這種問題,受災了就是受災了,需要國家的救濟,就是需要國家的救濟。不能打腫臉充胖子,以前受過的教訓難道還不夠嗎?而另一撥人卻認為,這根本就不需要!用他們的話說,用M思想武裝起來的人民,應該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
兩邊爭執不下,遲遲沒有個結論。
可大家的日子真過不下去了,打從春上青黃不接開始,家家就是往前磨日子呢。弄點野菜夏菜的,隨便搭上一把糧食,就算是一頓飯了。一頓一頓的往前磨,終於到了夏收了,吃新麥子了,可現在……公糧肯定是交不起的,不管是公糧交不起,就是如今這口糧,家家戶戶也沒有啊!
怎麼辦呢?
端陽跟村裡的人合計,由著大家鬧。造反派 能造反,咱們也能造了造反派的反。誰是造反派,誰是當權派,這種身份,轉瞬就能變了。
反正是鬧的轟轟烈烈,因的周圍十里八村的都跟著動了。就是逼著公社G委會朝上反應,要救濟糧。
眾怒難犯啊!
糧食要下來的時候,都已經八月份了。數量還不多,這是又往秋里磨呢。
可老天似乎真是要跟人過不去,秋雨綿綿,沒能見幾個日頭。
林雨桐正在家裡用熨斗熨衣服連同被褥,四爺急急忙忙的回來了:“快!跟我走!大嫂打電話來了,大哥傷著了……”
是說辛甜打電話,大原受傷了。
這可把林雨桐嚇了一跳,扔下手裡的活,又安排幾個小的:“去你大哥那邊吃飯去……”
人著急著走,可能怎麼走呢?火車是拉貨的,沿線也是各種的險情都可能有。汽車就更別想了,路都泡在水裡了,還想坐汽車。
這個時候最靠譜的交通工具就是兩條腿了。
兩人穿著雨鞋,帶著雨衣,這就出發了。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市里趕。
人還在原來的師部醫院,這裡有辛甜熟悉的人,在這裡最放心。
辛甜整個人都沒嚇著了:“你哥還沒醒,鬧震盪了,被人用槍托砸在腦袋上了。”
派出所的所長啊,這是怎麼說的?
援朝在一邊道:“他們衝擊了公檢法,要搶班奪權,起了衝突……還死了三個……”
所以,能活命,都算是僥倖。
辛甜是心有餘悸,跟林雨桐和四爺商量:“你大哥這情況,不好在城裡呆了。”
不好在城裡呆,那就回老家。
要是一般的警察就算了,偏他還是個所長,他就是所謂的當權派。
如今這是是非非不好說,說是老革命吧,可要是老革命不轉變立場,就就跟現行F革命也沒差別。
最後怎麼辦呢?
把大原送到了農場,把原來農場的牲口棚子,隔出來重新收拾了一遍,弄了兩小間一大間出來,裡面盤著火炕,砌了壁爐,又都是青磚到底的房子,大原覺得挺好。
裡面又是蘇瑾管著後勤,各種方面都能照顧的到。
而辛甜也在農場裡當個衛生員,平時呢,大原是不出勞改農場的。這好歹,對外有個交代,就算是再有揪著不放,這算是有個說頭。其實這年月,在裡面不斷的勞動和接受學習的,才算是安全了。就怕這種揪著不放,不停的文鬥武斗的,有時候不光是肉體上的折磨,關鍵是精神上,人也受不了啊!
大原有些頹然,有些想不通,但還是叮囑林雨桐:“這事千萬別跟奶和娘說。”
知道!都知道!
大原才嘆氣:“也不知道你二哥怎麼樣了?”
二哥比你機靈,他是肯吃虧的性子麼?
林雨桐從來不會為大垚擔心,事實上就是大原這種死心眼,才最容易吃虧。他們衝擊公檢法,那就是有目的有策劃的,完了你還堅持非抵抗不可。抵抗就抵抗吧,還不用極端暴力的武器,這不是……你手軟,別人不手軟。
想不通沒關係,這裡面之前關的都是想不通的人,這關著關著,不就想通了。
大家一塊勞動,一塊吃吃喝喝的。別的地方水都把莊稼淹了,可農場沒有。這地方當年水利工程做的好是一方面,關鍵是這裡住著的,啥專家沒有啊!
跟這樣的人處著,沒啥壞處。
林雨桐和四爺能冷靜的看待這一切,可幾個孩子是不能淡定。
不管是端陽還是朝陽,都從裡面感受到了無奈。
無奈又彷徨了一段時間之後,哥倆像是想通了,不管啥世道,第一條,都是得把自己的日子過好。
怎麼才算是把日子過好呢?就是得養家餬口,得叫家裡人跟著吃香的喝辣的,不為生計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