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我會一直戴著的
第493章 我會一直戴著的
陳景銜將鳶也橫抱起來,走回木屋,放在床上,他解開她那段由自己親自上鎖的記憶,也縱著自己回到將近十年前的過去。
……
青城三月份的天氣能到二十六七度,機器房裡溫度只增不減,尤其是注意力集中、精神緊繃的時候,熱感更加明顯。
一顆汗珠從陳莫遷的額頭滾落,沿著微蹙的眉心滑到挺直的鼻樑,掛在鼻尖搖搖欲墜,他沒有理會,萬分小心地操作機器,在比小指指甲蓋還小的珠子中間,鑽出一個小孔。
同是精神醫學科的朋友倚在機器旁,手裡拿著小電風扇,看他又成功打出一個孔,笑了:「你這個失誤率比我爸那些經驗豐富的老師傅還要低呢。」
陳莫遷難得勾起嘴角,將打孔完畢的珠子撿起來放在手裡,潔白的掌心中,紅得像血的寶石珠子光澤無與倫比。
朋友想去拿,陳莫遷直接收起來,碰都不給他碰一下,朋友好笑又好氣,要不是他家開了珠寶加工廠,問他上哪兒找人借他機器房做這個,看一下都不肯,忒小氣。
朋友雖然沒有子承父業學珠寶方面的知識,但從小到大耳濡目染,也看得出他的紅寶石珠子是上上品:「這塊紅寶石就是你從莫三比克得來的吧?」
「嗯。」
朋友嘖聲:「做成手串珠子也太浪費了,那麼好的原石要是給我,我就打磨成一塊完整的寶石,價值能翻好幾十倍。」
陳莫遷沒接他的話,繼續為下一顆珠子打孔,朋友明知道他在做精細的活,還一個勁兒說話干擾他:「不過看你做成的大小,好像是給女孩子戴的,你是要送給女孩子啊?」
陳莫遷想到一截皓白的手腕,應該沒有那兒更襯這種紅色,她戴是最好看。他很少有這麼好心情的時候,忍不住加快動作,急著看她收到禮物的樣子。
「這條手串不管最後成品怎麼樣,都是你一片真心,瞧瞧,原石是你跋山涉水帶回來的,從切片,到車出珠胚、打孔,再到之後的出圓珠、手工打磨,每一步你都親力親為,我覺得我就只有在做求婚戒指的時候會這麼用心。」
朋友覺得自己說的是大實話,這麼上心,當然是對著自己老婆,陳莫遷調整機器的動作卻是一頓。
朋友好奇:「怎麼沒聽人說你小子有喜歡的姑娘啊?是我們學院的嗎?」
陳莫遷低斥:「別胡說八道,這是要送給我妹妹的。」
「啊?又是送你那個小表妹?」朋友咂舌,「你可真的是寵妹狂魔,有什麼好東西都念著你那個小表妹,你這樣可不行,對妹妹都這麼好,將來對老婆得好到什麼程度?你是系裡專業第一,寵老婆也要第一?」
陳莫遷沒有理他的話,繼續集中注意力打孔,然而這次的心卻靜不下來,像高山峻岭間的雲海,籠罩不住什麼東西,但也驅散不去。
朋友摸著下巴,忽然來一句:「表妹不能當老婆吧?」
很細微的咔嚓一聲,打孔偏了,珠子碎成了兩瓣,陳莫遷周身的氣場一沉,冷冷地偏頭看著他,朋友馬上打了一下自己嘴巴:「對不起我胡說八道。」
陳莫遷眉頭緊皺,撿起碎裂的珠子,這塊紅寶石原石不大,只能切成二十二份,他量過鳶也的手腕,要二十顆珠子,他剛開始學打孔的時候碎了兩顆,這是第三顆,就算之後的打孔都不偏,也還是差一顆……
他心情堪稱烏雲密布,今天也不想再繼續做,拎起自己的書包直接離開,走到門口,陳莫遷側頭,俊逸的側臉沒有表情:「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讓我聽見你說,她只是我妹妹。」
朋友豎起三根手指做出發誓的樣子。
陳莫遷開門離去。
朋友摸摸鼻子,犯嘀咕:「我也沒說她不是你妹妹,用得著特意強調嗎?」
……
天然紅寶石的產地很多,為了找到最滿意的紅寶石,朋友的父親每次外出採購原料,陳莫遷都跟著一起去,跑了四五次,才在地球的另一邊,非洲大陸上的莫三比克,找到這塊他最喜歡的紅寶石。
他的性子就是這樣,一旦決定了事情,再麻煩再困難都會克服做到成功,他有十足的耐心,選料可以用上兩三年,親手做出成品也可以付出大半年。
天黑了,路燈重新點亮這座城市,陳莫遷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手裡捏著那顆碎成兩瓣的珠子,心緒很平,好像什麼都沒有想,又好像是不知該想什麼?
到了公寓門口,他拿出手機,給鳶也打了個電話:「在做什麼?」
鳶也幽幽地說:「晚自習做卷子,整整三張卷子,張卷子,卷子,子……」
陳莫遷輕笑,夜風吹來散了他沉悶的心情,刷了門禁卡:「嗯,好好做。」
那邊長長嘆了一口氣。
陳莫遷想像得出來,鳶也這會兒肯定是趴在桌子上,嘟著嘴頂著筆,他用鑰匙開了門:「遇到不會的題?說來聽聽,我教你。」
鳶也馬上就活過來,把題念給他聽,是道數學題。
陳莫遷關門,換鞋,進客廳,倒了杯水喝了,隨手拿了紙和筆,無需她再複述一遍,他已經記住題目,寫出幾個重要的數字,略一沉吟,就在紙上列出方程,解出了答案。
「喊我一聲,我教你怎麼解。」陳莫遷手裡轉著筆,對面的玻璃照出他嘴角的弧度。
讓朋友看見了,肯定又要大驚小怪,精神醫學系的高嶺之花還能這樣笑啊!
鳶也嗲精上身:「小表哥~」
「這題考你會不會熟練運用公式,聽好了……」他娓娓講述出解題思路,鳶也聽得認真,他比她的老師講題還要通俗易懂,她恍然大悟:「哦哦哦。」
「懂了?」陳莫遷問。
「懂了!謝謝小表哥!」鳶也醍醐灌頂,有點亢奮,覺得自己還能再戰三張卷子,所以就過河拆遷,不想跟她小表哥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了,「小表哥你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掛吧。」
那邊馬上就沒了聲音,陳莫遷放下手機,那兩瓣珠子靜靜躺在白紙的角落,有一圈陰影,他看著,用筆將珠子圈起來,在旁邊寫出一個「鳶」字。
……
打孔後要出圓珠,還要手工打磨,都由經驗豐富的老師傅手把手教陳莫遷,陳莫遷學什麼都很快,在廢料上練習兩三次就會了,老師傅都誇他有悟性。
「要送女朋友的嗎?」老師傅看他打磨,隨口閒聊。
陳莫遷剛想否認,老師傅就自顧自說:「送女朋友好啊,現在的人都很喜歡給一些花啊寶石啊加個意義,聽說紅寶石就象徵著熱情似火的愛情,加上是你親手做的,那個詞叫什麼來著?哦,浪漫,很浪漫嘛。」
「……」
陳莫遷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眉心已經有些慍色,但這個畢竟是老師傅,不是他那個朋友,終還是忍下不快,一字一字道:「我是要送給我表妹。」
老師傅一愣:「哦,送表妹啊。」
之後陳莫遷沒有再說別的話,人明顯冷了幾度,老師傅有點被他威懾到,也不敢再多說別的話。
後來陳莫遷找不到更合適的原石,只能在朋友家現成的紅寶石珠子裡挑了一顆,再加上自己打磨完畢的十九顆珠子,串在一起,成了一條完整的手串。
做這條手串,就用了他近一年的課餘時間。
陳莫遷將手串收起:「我走了。」
朋友不滿:「這就走了?我忙前忙後幫了你這麼久,你都不請我吃頓飯?」
陳莫遷頭也不回地擺擺手:「她要喜歡,我再請你。」
朋友只覺得妹控真可怕。
恰逢二月初二龍抬頭,潮汕人對這個節也頗為重視,陳家一早就做了春餅,陳莫遷打包了一盒,打了個飛的就去了晉城找鳶也。
潮汕春餅和別的地方的春餅不太一樣,油炸的,外酥里嫩,鳶也好這一口,吃得津津有味,誇她小表哥太好了,特意來給她送春餅。
陳莫遷抽了一張紙巾,擦去她嘴角的油漬,順便拿起她的手,將紅寶石手串戴到她手腕上,又拿著她的手看了看,確實和他想的一樣,她戴最好看。
「送你的。」
鳶也另一隻手還拿著春餅,抬起手對著陽光看了看:「為什麼送我手串?」
陳莫遷會做一條紅寶石手串送她,也不是無緣無故。
那次她去青城,手上戴了一條皮質的紅繩,他就覺得她手腕這麼白,戴紅色好看,只是她戴了兩三天,那條紅皮繩就被她弄丟了,所以他才想,再送她一條戴吧,皮繩不夠精緻,珠子最好,寶石做的最好。
原本告訴她是自己親手做的也無妨,從小到大,他沒少為她費心思,這個小沒良心每次都是心安理得。
但不知怎的想起朋友和老師傅誤解的話,陳莫遷眼神閃了閃,轉開了頭:「機場,路過飾品店買的。」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抹去從原石到成品,數年的心血,只問,「喜歡嗎?」
「喜歡喜歡,」鳶也得了便宜還賣乖,「下次送鑽石我就更喜歡了。」
陳莫遷道:「白送你的東西還挑?還我吧。」
「不還,我真的喜歡,我會一直戴著。」鳶也哄人是一把好手,信手拈來。
陳莫遷看著她,輕輕應:「嗯。」
……
她說她會一直戴著,然而才過去兩個月,陳莫遷就在另一個男人手上看到這條手串。
他親手做的手串,每一顆他都十分熟悉,怎麼成型他歷歷在目,他不可能會認錯,所以當場失態,倏地抓住那隻手。
陳莫遷看得很仔細,生怕認錯,但沒有,就是這條手串,因為缺了一顆珠子,他只能選一顆別的頂替,儘管選了最相似的珠子,但到底不是一塊原石出來的,還是有差別。
這點差別,也成了特別。
戴著手串的人,挑了挑眉:「二少,怎麼了?」
彼時是在陳家府邸,尉遲來跟陳景銜商議抓申老闆的事情,陳景銜也奇怪地看著他。
陳莫遷低低地道:「這條手串……很好看,尉少是從哪裡得來的?自己買的,還是別人送的?」
尉遲想著陳莫遷可能是見過鳶也戴,現在是認出來了,其實可以說實話是鳶也送的,但他和鳶也的事情還沒有告訴陳家,只得笑笑:「別人送的。」
陳莫遷放開了他的手,抬起頭,看著他。尉遲微笑依舊,那笑里,好像有點心照不宣的意味。陳莫遷的下顎收緊了。
尉遲走後,陳景銜仍對他突然抓尉遲的手的舉動感到奇怪,他這個弟弟不是自來熟的性子,很少見他主動與人親近:「怎麼對他的手串感興趣?我記得你不好這些的。」
「隨便看看。」
陳景銜沒有多想,隨口道:「我們家只有鳶也喜歡飾品,對了,她現在是不是還住在你那兒?」
「嗯。」
「最近青城不太平,你還是讓她回晉城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