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這最後一點情分
第235章 這最後一點情分
鳶也緊盯著為首的那輛車,心下突然有了很強烈的悸動。
下午那團聚在天的那邊的烏雲終於開始擴散,覆滿整片蒼穹,整個天地間的色調是陰鬱而沉重的灰色。
車窗慢慢降下來,鳶也眼睛一眨不眨,隨著那個側臉逐漸顯露,她的臉色終於徹底蒼白。
追逐的摩托車擋在他們後面,讓他們進退不得,形成一個包圍的圈子。
車上的人一如既往的溫淡:「表哥來到晉城,怎麼不和我說一聲,好歹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
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巴士內的人聽到,鳶也此刻聽到這個聲音,比聽到惡魔的呢喃還要讓她膽戰心驚,她緊抓著陳景銜的手臂,連身子都在顫抖。
他……!
如果說尉家的反應只是比他們想得快一點,那麼這個人的出現就真在他們的意料之外。
陳景銜扶著鳶也在座椅上坐下,手撐在椅背彎下腰,平視著她:「在車裡等我。」
鳶也惶然地看著他,其實很害怕,上次這麼害怕是小表哥要讓她躲在樹後,但是陳景銜比小表哥還要利落,說完就下車不留給她半點猶豫的時間,鳶也下意識要追上去,被南音拉住:「交給你大表哥吧。」
陳景銜一下車,齊高馬上跟隨,他身邊確實只有齊高一個人,畢竟是去尉公館,太多人了一下子就露餡。
淡淡地回了車上那人方才的問句:「只是聽說了一些事情,很匪夷所思又很有趣,所以才親自過來驗證一下真假,不想驚動阿遲你,是怕要是假的,就貽笑大方了。」
是的,就是尉遲。
遠在班加西的尉遲。
說了不會那麼快回來的尉遲。
這麼突兀又直接地降臨在他們面前,擋住他們離開的路。
他沒有從車上下來,只是慢慢將頭偏了過來,第一眼看的不是陳景銜,而是車裡的鳶也。
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和車窗玻璃,目光對上的一剎那,鳶也感覺自己有種喉嚨被掐住,呼吸消失的窒息感。
「看來表哥是驗證出來了。」
尉遲再將目光落回陳景銜:「一直都想和表哥聊聊,難得現在有機會,不如我們回尉公館坐下來說?」
「我也很想和阿遲聊聊,只是我們的船在碼頭停靠的時間有限,怕是不好再耽誤。」兩人說話都那麼雲淡風輕,乍一聽好像是在某個商業宴會上偶遇,彼此客氣的寒暄。
——而不是這種劍拔弩張,各自亮出真刀實槍的場合。
天際響起了悶雷聲,四下灰得有些發亮。
尉遲略感遺憾:「表哥這就要走了?那好吧,先將鳶也還給我,我這就安排人送表哥去碼頭。」
「還給你?」陳景銜挑起嘴角,「她是我陳家的人。」
尉遲聲音陡然一沉:「確實,只是鳶也已經嫁給我,是我的妻子,就算是表哥,也不能隨便把她帶走。」
妻子?
陳景銜笑:「但凡你做的事情,有一點把她當做你的妻子看待,我也不會用這種方式帶她走。」
「看來表哥是不想接受我的提議。」
陳景銜漠聲:「這天看起來又要下雨,我們還要回青城,不多話了。」
尉遲頓了一頓,輕聲說:「那真是太可惜了。」
車窗慢慢往上升,逐漸將他如玉一般的側臉藏匿,只餘下他聲音冷寂:「請少夫人回家。」
……
汽車裡馬上下來十幾個黑衣人,手裡都拿著棍棒,逼近了陳景銜和齊高。
人數差距仿佛已經註定了勝負,鳶也終於忍不住跑下車:「尉遲!」
車窗停下,但也沒有降落,只剩下聲音緩慢地飄出:「鳶也,我自認從來沒有小瞧你,但現在我發現,還是低估了你,演技那麼好,把我們都騙了過去,真厲害。」
「我說過我會走,我就一定會走!」鳶也攥緊了手,「現在我大表哥已經知道我還活著,你再把我帶回去關起來也沒有用,他們還是會來救我。」她喉嚨一滾,聲音沙啞,「還是說,你要再殺我一個哥哥?」
車裡的人沉默了片刻,隨後車窗徹底關上,他最後一句話是:「我們回去再說。」
回去,他還想要她跟他回去。
理所當然地覺得她應該跟著他走,且篤定了他一定能把她帶回去,甚至連車都不下,這樣高高在上的姿態。
鳶也真的恨極了他無論什麼時候都自以為能掌控全局的模樣!
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這樣!
她抓起陳景銜的手,他手裡握著槍,對著尉遲那扇玻璃就一下扣動扳機:「砰——」
醞釀了一個下午的雨終於傾盆而下,子彈破風而過打在玻璃上,車是防彈的玻璃沒有碎,但也留下一個蜘蛛網的的裂痕,再不可能修復回原樣。
她不知道那車是防彈的,那一槍是真的想要尉遲為他的目中無人付出代價,是撕毀,更是報復,積攢了一個月的仇和怨,不留情地斬斷他們之間最後一點情分。
她這一槍徹底把戰面引爆,黑衣人蜂擁而上,電閃雷鳴聲伴隨著喊打喊殺,那麼喧鬧的場面她的四個字也清晰地落進車內的人耳朵里。
「除非我死。」
回去再說。
除非我死。
尉遲整張臉都籠罩在黑暗裡,絲毫看不出情緒。
黑衣人高高舉起手中的棍子要打掉鳶也手裡的槍,還沒下手,草叢裡就飛出一個人,直接將他踹飛。
這是一條野草叢生的小路,一側是草地,一側是兩人高的陡坡,天然的地形優勢很合適做埋伏,此刻坡上就埋了十幾個人——陳景銜的人。
從尉家搶人,陳景銜自然不會沒有半點準備,他是沒想尉遲會來,但也早在大陸小路都安排好了接應的人手。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陳景銜這邊的人個個都是練家子,兇猛異常,將人按住了是一頓暴揍,但是尉遲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揮舞棍棒下手狠絕,根本就沒留半點餘地。
這裡雖然遠離居民區,但也不是能隨便開槍,剛才那兩槍已經是極限,哪怕只是肉搏,也打得鮮血淋漓。
又是血,又是血,在雨水的稀釋下,這片紅不斷地擴張,浸入鳶也的眼睛裡。
黎屹和齊高對上,兩人不分勝負,就如雙方勢均力敵,南音在車上眼看這一幕,手裡緊握著手機想要打給誰,還沒撥出號碼,又一陣由遠至近的引擎聲,轟鳴著逼近。
她一下看過去,矮陂之上是馬路,此刻多了一個車隊,不屬於這兩邊哪個陣營,像兩虎相爭時摻入的第三隻獸,他們轉動著油門,轟鳴聲里在大雨里入耳驚心。
下一刻他們放縱摩托從兩米多高的陡坡衝下來,像撲食的猛獸,無差別將人撞翻,甚至狠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