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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陣風吹來,幾滴雨被風挾裹著從開著的窗子颳了進來,恰好落在毅哥剛洗乾淨的被面上。雨滴打濕的痕跡很快就散開來,像是墨跡一般地擴大,滲進被子裡。那股灰色的情緒又再次滋生起來,在毅哥體內蔓延著。電腦的嗡嗡聲響得更加大了,像雷鳴一般。突然,屏幕一下子黑了。那幾個白色的大字也消失在灰白色的屏幕中。主機嗡地一聲忽然安靜下來。“操”毅哥莫名奇妙地罵道。他的拳頭憤怒砸向鍵盤,鍵盤“哐”地跳了一下,又安靜下來。那風被嚇了一跳,匆忙中拿了一張寫著論文進程的紙從窗子匆匆地逃走了。那股灰色的情緒清晰地演變成了憤怒,在體內亂竄。毅哥一腳踹開椅子,椅子委屈地倒在地上。毅哥追那張向窗外飛去的紙。紙卻飄飄揚揚地飛走了,只把他留在充滿煩躁的屋裡。毅哥向那張紙吐了一口唾沫,再次罵道:“操。”毅哥重重地踩著地板走進寢室,好像是地板也惹怒了他。“咣”毅哥的腳趾尖銳地叫著,一陣劇痛從腳下傳來。看時,一縷殷紅的血自大拇指指甲蓋中緩緩流出。毅哥隨手操起一本書,狠狠地朝顯示器砸去。書落在屏幕上,嘭地響了一下。屏幕依然板著自己灰白的臉。書卻被反彈了起來,打在毅哥的臉上。“媽的”毅哥又一次奇怪地罵道。體內那股灰色的情緒終於累了,消退了下去。毅哥看著混亂的寢室,砸著自己的頭。他很納悶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怎麼像瘋了一樣呢?
他彎下腰,扶起了倒下的椅子,撿起了那本斜躺在地上的書。一縷淡的花香自外面悄然地飄進來,鑽進毅哥的鼻孔里。那股淡香像是一個清潔工,把毅哥煩躁的情緒清理乾淨了。毅哥頓覺神清氣爽。不就是那張紙麼,論文已經寫完了,要它又有何用呢?腳趾頭疼下有什麼關係呢?既能體會原生態的疼痛感,還能夠讓自己產生真實的存在感。電腦晚一點開啟可以培養耐心,要知道耐心據說是成功的必備條件。毅哥又到衛生間洗了拖把,把寢室拖得像納木措湖一樣乾淨。毅哥充滿著成就感地欣賞著寢室,一股喜悅便從內心深處升騰起來。毅哥這時才明白,其實情緒大抵都是私人性質的,和社會實在沒太多的關係。
毅哥再次打開了電腦,電腦很快就進入了桌面。網速很好,剛輸入網址便能迅速地轉到頁面。毅哥打開了QQ,消息欄溫馨地提示有幾個網友給他送了禮物。還有一條是弟弟發過來的,希望他能給家裡打電話勸下爸不要老打母親了。毅哥打開一看,是一些先前的聊友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當然今天不是他的生日,和好多人一樣資料上的生日不是毅哥的真實資料。毅哥認為QQ主要是思想的交流。年齡的真實沒有任何意義,只是時間的嬗變而已。這讓毅哥想起現在的學術界將時間作為研究的界標,諸如什麼後某某文學,新世紀文學,世紀末文學……在毅哥看來這其實是學術界的偷懶和想像力思維能力的匱乏所致。毅哥由此聯想到在上一個世紀末的時間,人們對於新世紀第一縷陽光瘋狂的崇拜。指使那個地方成為旅遊勝地,好像美好的時光會隨著時間的轉移而自動出現一樣。時間居然成了美好的標誌,成了希望的標誌。毅哥從這些事件當中看見了人類的可笑和可悲,人類就這樣膚淺地把一些毫無關聯的事情綁在一起,天真而又糊塗地認為他們之間存在著本質的聯繫。人類果然是進步了麼?毅哥有時間會深深地問自己。毅哥在這世間便會覺得心裡充滿了豪情,仿佛整個天下就在自己的腳下一樣。毅哥當然知道這是虛假的幻想,可是這虛假的幻想給毅哥帶來不少精神上的愉悅。他有時間陷入那種虛幻的喜悅而不能自拔,甚至將那認作是真實。毅哥瀏覽著網友贈來的禮物,心裡再次蕩漾起暖暖的溫情。毅哥認真地一一回復了聊友們的祝福嗎,接著就給家人打了一個電話,然而並沒人接,可能都在忙。他想還不如等會再打就掛了。
就在這時,黨一荷的頭像蹦蹦跳跳地在任務欄里出現了。毅哥使用快捷鍵提取了起來。有空麼黨一荷說道。目前大腦和身體均處於休息狀態恭喜你你擁有了一個和它們對話的時間毅哥回復道。黨一荷發過來一個調皮的笑臉後,頭像便灰了下來。毅哥還以為是對方掉線了,沒有在意。等了一會依然沒見她上線,他就關了對話框。他找到了一個電影論壇,胡亂地點開了一部電影看了起來。震撼的特技和絢麗的畫面並沒有激起毅哥多少興趣。毅哥很快就用快進播放完了電影。滑鼠箭頭無聊地在屏幕上晃動著。任務欄里的QQ頭像再次閃動起來,毅哥用滑鼠雙擊打開了對話框。是女友夏冰發來的一條信息,問他在不在。毅哥回復到:一直在等你。夏冰又發來一個表示懷疑的頭像。毅哥回復了一個表示傷心透頂的頭像。從夏冰的對話框裡又蹦出一個哈哈大笑的頭像來。毅哥很快就回過去一個砸人的頭像。頭像像精靈一樣在對話框裡不停地變換著,這使得毅哥和夏冰之間的聊天充滿了象徵意義。頭像像是那條伊甸園中充滿著誘惑的蛇,刺激著毅哥的表達欲望。滑鼠像是一隻充滿著戰鬥豪情的雄鷹在網上不停地捕獲著合適的頭像。雨停了,風住了,床沒了,書桌消失了,床不見了,房子淹沒在充滿著神奇力量的頭像中……世界就只剩下那不停地在對話框裡跳動著的頭像。